诗家天子,七绝圣手——王昌龄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748年,做了江宁县丞将近七年的王昌龄,被人弹劾不护细行,懒怠公务,好酒贪杯,朝廷将五十岁他下调到湖南龙标做县尉。好友李白知道这个消息后,写了这首送别诗《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王昌龄,字少伯,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盛唐时期边塞诗人、大臣。
王昌龄出生贫寒,是个十足的农家少年,靠着耕几亩薄田养活自己,并没有系统性地读书。诗词最好的素材源自于生活,这期间年轻的王昌龄过着隐居的日子,也写出了不少隐居的诗,并没有入仕的打算。
腰镰欲何之,东园刈秋韭。
世事不复论,悲歌和樵叟。
开门望长川,薄暮见渔者。
借问白头翁,垂纶几年也。
716年,王昌龄开始边塞漫游,前往边关,赴河陇,出玉门关,这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王昌龄把他一生中最热血的岁月献给了西北大漠,苍凉辽阔的大漠也赐予了他素材和灵感,西北瑰丽的奇景,战士拼死护国的无畏,被他一一收入诗袋。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天地的雄浑,岁月的沧桑,历史的感慨,还有战场上刀光剑影、裂声阵阵的厮杀,征人的勇武豪迈,都在字里行间。诗里充满了少年意气,连战争也能写得很浪漫,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也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而又对战争充满浪漫想象的少年。
王昌龄跟王之涣一样,并没有参过军,王之涣是家世高,不用参军。而王昌龄是家世低想参军,但没有门路,也没有机会,府兵制还没有被破坏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上当兵这碗饭的。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青海湖上云雾蒸腾,浓云不散,湖的北面雪山黯淡,往西是塞上的一座苍凉孤城,再往西就是与孤城遥遥相望的雄浑玉门关。“百战”概括了战事之艰辛,牺牲之壮烈,尽管黄沙漫漫磨穿了铠甲,战士们的心中的报国壮志却不仅没被消磨反而愈见坚定,“不破楼兰终不还!”是对祖国的坚定承诺,爱国之情越发激昂,情感最终达到了顶峰。
723年,王昌龄已经在边塞漫游了七年,他跟士兵混得很熟,常常听他们聊战场上的事。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想努力建功,但又害怕,因为军中奖罚不公,献功越多的,可能也会带来意外的灾祸,甚至遭受牢狱之灾。于是,他怀着同情和感伤的心情,写下了这首《塞上曲》。
秋风夜渡河,吹却雁门桑。
遥见胡地猎,鞲马宿严霜。
五道分兵去,孤军百战场。
功多翻下狱,士卒但心伤。
跟边塞士兵混得越熟,王昌龄就越理解战争的残酷,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下笔也多了几分沧桑。曾经,他的视角是赞颂大唐的功业,而今亲临前线,感受到了战场杀伐的残酷。
726年,王昌龄在边塞漫游了十年时间,二十八岁的他才准备回到长安,参加科考。一举就中了进士,但却只被授予一个小小的秘书省校书郎的职位,心有不甘的他在开元二十二年又参加博学宏词科的考试,应博学宏词科登第。被授予汜水县尉的官职,王昌龄虽然没有在长安城里做大官,但是名气却很大,因为他不仅诗写得好,也很爱结交朋友,往来者有官吏、隐者、僧道,时常一起喝酒,酬赠诗歌。
739年,四十一岁的王昌龄得罪了宰相李林甫,于是李林甫找机会把他贬到了岭南。不过王昌龄也很幸运,还没走到岭南,就被赦免,重新召回长安。在回程的路上,王昌龄失去了好友孟浩然,结交了知己李白。
王昌龄返回长安后,被任为江宁县丞,友人辛渐来送别时,王昌龄想到自己为官数载,身世坎坷飘零,颇为辛酸,于是写了首诗。
寒雨连天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县丞之后没几年,又受谤毁,被贬龙标。仕途的不顺难免让他心有不满,无处发泄,只好写诗,只不过这时的王诗没有了豪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满眼的旖旎春色无人共赏,少妇后悔当初为何要让夫婿为求功名离家呢!只是这悔,是少妇之悔还是诗人本人的悔呢。仕途艰难的王昌龄一定也在后悔吧,早知如此怀才不遇,我又何苦觅功名,留在嵩山,留在西北,不好吗?
王昌龄在龙标呆了六年之后,年已五十九,打算告老还乡,叶落归根,可是谁知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被他折磨了一辈子的老人。
王昌龄告老还乡的路途中,在路经亳州时,被亳州刺史闾丘晓趁乱杀害,时年六十八岁。这样的结局,落在王昌龄的身上,实在是唏嘘,他曾经热情地歌颂过这个伟大时代,最后,却死于乱世的刀剑之下。在某种意义上,王昌龄是跟随着盛唐时代一起落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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