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娟和她的生命日记

时间:2012-05-29 14:47:00 5A范文网 浏览: 日志大全 我要投稿

  于娟和她的生命日记

  记录黑暗是残酷的,尤其在感到属于自己的那盏生命之灯一点点黯淡之时。但于娟决定完整地写下这段生命中最黑暗、最苦痛的日子:“绝少人会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得癌症,更少有人查出癌症已然转移到全身骨头发黑,没有几个人可以在这危重绝症下苟延残喘,苟延残喘的为数不多的人难能有这个情致来‘我手写我心’。所以我自认为,我写的这些文字将是孤本。”她想用自己的“生命日记”告诉所有人:“那些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大。”

  活着就是王道

  一见面禁不住想去抱住她,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靠上来。我这才意识到,她全身的骨头都在受癌细胞的侵蚀,碰一下就有蚀骨之痛。

  与曾经的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假小子”相比,现在的于娟整整缩了一圈,体重从健康时的120多斤掉到了100斤,又因为癌细胞骨转移有些驼背,行动缓慢,更显瘦小。刚刚经历了一轮化疗和放疗的折磨,她指指自己乌青的面色、发黑的十指,对我开玩笑说:“乌骨鸡啥样我啥样,我成乌骨人了。”

  这个时候,即使心里在流泪,你也会忍不住看着她笑,尤其是看她仍毫不顾忌地露出牙床的大笑,看她自嘲般“穿着秋菊棉袄扭着猫步”走来时。你经常会忘了她是一个病人,因为她迸发出的生命力远远超越健康人,因为她一如往常“山东女响马”式的嬉笑怒骂,甚至对自己的病也依然故我:“癌症找上我,它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还怕对付不了它?”

  刚刚从鬼门关闯过一轮,2010年底,于娟开了博客,标题霸气——活着就是王道。3个月左右,访问量就增至153万。

  “癌症是我人生的分水岭。”于娟说。此前,于娟是挪威奥斯陆大学经济系硕士、复旦大学经济系博士,刚刚回国任职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讲师。正如于娟所说:“论家庭,结婚8年,刚添爱子,昵称阿尔法,还在牙牙学语。本来计划申请哈佛的访问学者,再生个女儿,名字叫贝塔。论事业,好不容易本科、硕士、博士、出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工作刚刚一年,事业风生水起,申请项目无论国际、国家、省市级全部揽入。”

  不得不说,人生的剧情实在无法预料。2009年10月的一天,她突然腰痛难忍,随后被诊断为腰肌劳损,对症下的药活血通络,道道都是催命符,两个星期治下来,癌细胞全身骨转移。12月底,经过CT引导病灶穿刺,她被确诊为乳腺癌4期骨转移。于娟拿给我看的CT报告让人不忍卒读,整副骨架都是黑的,旁边说明列着各类骨头的名字,肩胛骨、脊椎、肋骨、耻骨都标明为高发病灶。

  “在别人看来我人生尽毁,犹如鹤之羽翼始丰,刚展翅便被命运掐着脖子按在尘土里。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太多人生尽毁的失落。这场癌症让我不得不放下一切。如此一来,索性简单了,‘索性’真的很容易让人快乐。”于娟说。

  她的人生目标从未如此简单而明确——活着,专心挣扎,努力活着。她自己也奇怪,意识到是癌症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像电视剧电影里那样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也并没有经历一般病人那种U形心理曲线。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已经准备面对最坏的结果。在上了止痛膏、止痛药、止痛针,闭着眼睛享受短暂的没有疼痛的时光时,她还信口对侧立左右的父母说:“如果不疼,这小日子过得还是很爽的。”甚至在最后被确诊为乳腺癌时,一家人禁不住在病房里如释重负地放声大笑。“太好了,是乳腺癌,不是肺癌不是骨癌而是乳腺癌,不能没肺不能没骨头,但是可以没有乳房。”她那时还不知道,乳腺癌也是会致命的,她就是失去了手术机会的人。

  她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坚强。2009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她被送进上海瑞金医院急救室,病理室的金晓龙主任看到她那浑身黑漆漆的CT,听说还没有用任何止痛药物,倒吸一口凉气,一字一句地对她老公“光头”说:“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到她这个地步,差不多痛都能痛死的。”在急救室的三天两夜,除了痛得身体纹丝不能动,她还在经历第一轮心理考验:“急救室应该就在地狱的隔壁——我身边的邻居,夜里两点大张旗鼓被送进来,躺在我身边不足两尺的地方,不等我有精神打个招呼,5点多我就被他家属的哭声吵醒,此时他已白单覆面。”她没有哭,只是断断续续用身体里仅有的一点力气,录了数封遗书,安慰妈妈看穿生死。后来接受一天两次骨髓穿刺,全程14次化疗,她

  还是没有哭,她说:“别人形容说刺骨的痛,我想我真的明白这中文的精髓,一日几十次痛到晕厥。但我想,坚持下去,我就能活下去。”

  只有两次,她崩溃了。一次是看到电视新闻里放独居老人过世多日才被邻居发现,她号啕大哭:“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万一我……我的父母该怎么办呢?”第二次,是她化疗回家后,19个月大的儿子“土豆”(阿尔法)开心地围着她转来转去。奶奶说:“土豆,唱支歌给妈妈听吧。”他趴在她的膝盖上,张嘴竟然奶声奶气地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歌声未落,她流泪了:“也许,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我的孩子,就变成了草。”

  面对生死,她别无选择:“生与死,前者的路对我来说,犹如残风蚕丝;而死却是太简单的事,不仅简单,而且痛快舒畅,不用承受日夜蚀骨之痛。但是,死却要让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亲人们承受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女之痛。虽然能不能活由不得我,但至少我要为自己的亲人抗争与挣扎。”

  就这样,于娟走过了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夜,一次次熬过痛苦的穿刺、化疗、放疗,熬过了医生“最多3个月”的宣判,熬过了她的“一岁生日”。

  一天,“土豆”突然对她说:“妈妈,相处的时光像烟火。”她惊异这两岁孩子的话,于是到处“得瑟”。“得瑟”的背后是心酸。她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多想再有30年,能看到他娶妻生子。”

  无畏施反被施

  于娟每天早晨9点起床去公园练气功,10点左右趁精力允许开写博客,一小时下笔就是一两千字。她写道:“虽然不是在描述花香萦绕的美好,但似乎写下了,就把苦痛踩在脚下了。我相信,前方再大的苦痛,也都会过去。”

  “生命日记”的浏览量以每天十几万的速度在增长,这些文字成了很多人的灵药甚至信仰。于娟带给和她一样饱受煎熬的病友或家属以希望,还有自己的点滴经验,因为不想任何人像她那样“在黑暗里500米的高空走钢丝,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于娟对我说,她虽然不接受把自己交给某种宗教,但养病期间也在看一些宗教书籍,零星知道布施有三:财施、法施、无畏施。她说:“我想,我总是可以做无畏施的吧。但凡在困境中的人看到我的处境,便会觉得自己的苦不算什么,自己的痛也不算什么,自己正在经历的那些挫折其实无非蚁丘而已。无畏施不会让我更痛苦,反而会带给我很多精神的欣慰与安乐。同为世人,若是有人从我这份罪里得到无畏,那么我这份痛也算没有白痛。”

  只是她始料未及,这份无畏施让她周围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场”。最初这个“场”还只局限于她若干年广交天下英豪形成的庞大朋友圈内,礼物红包自不必说,还有同事为她在自己别墅门前栽种新鲜蔬菜定期相送,同系但不相识的老师现身说法为她打气,还有学术名人同时也是深藏不露的气功大师来家里教她练功,甚至还有她从11岁、32块钱开始“一帮一,一对红”资助了8年的一个农村女孩,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却不知怎么得知了于娟生病的消息,怀孕的她差老公连夜坐火车,送来一个厚厚的用报纸包好的小砖头。

  最让她感动的是,12年没见的“光头”的堂弟阿海,不明就里只知道她得了很重的病,他说:“我知道嫂子得了重病,我没有钱,但是需要换肾换肝换骨髓,我来!”“也许‘肝胆相照’就是这个意思,你需要我身上的零件只管说一声。这应该是一种怎样的高士情谊?”最让她哭笑不得的礼物是,他*的一个农民老友送来一蛇皮袋活蛤蟆。他听说蛤蟆可以治癌症,闷声不响抽了一天旱烟,然后一个人跑去山里蹲了两天两夜,逮回来一袋扛到上海。

  于娟对我说,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个善的盒子,期待在某个时机打开。或许是她无意间触碰了人们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那个点,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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