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玛丽•弗兰纳里•奥康纳是二战后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南方女作家之一。她的短篇小说情节生动怪诞,却常以暴力和死亡结尾。以往对其作品的评论多集中于暴力,将死亡作为暴力的结果一带而过。笔者试图通过对不同小说人物死亡情境的分析,从叙述模式、场景设置及象征意义三方面来考察小说中的死亡主题,并结合其宗教信仰、南方背景及人生经历所决定的独特生死观来阐述。
关键词:奥康纳;短篇小说;死亡主题;生死观
Abstract:The short stories of Mary Flannery O′Connor′s won her the reputation as one of the greatest American women writers. Most of her stories end up with violence or death, which has become a major theme, apart from being the consequences of the violent acts of her grotesque characters. The paper conducts a study of O′Connor′s treatment of death in terms of narrative pattern, domestic setting and symbolic system. It also goes further to explore O′Connor′s vision of death.
Key words:O′Connor; short story; death theme; vision of death
玛丽•弗兰纳里•奥康纳是20世纪中叶著名的美国南方女作家。其短暂的一生因红斑狼疮所困仅留下两部长篇和31部短篇小说,然而却以其鲜明主题和独特视角成为继福克纳之后最杰出的南方小说家。她的短篇小说情节生动怪诞,精致短小,却又因大量贯穿于小说中的暴力往往令大众读者费解。早在她的 论文检测天使-免费论文检测软件http://www.jiancetianshi.com
第一部长篇小说《慧血》问世之初,一些无法理解书中暴力死亡及畸人的评论家索性称它是对“南方颓废怪诞文学的又一重大贡献”〔1〕15。她本人却对这样的标签十分反感,也一再强调她的作品大多为读者误读。在她去世后,她的作品却日益受到美国文学评论界的高度关注。
一
评论界一致认为,奥康纳的两部长篇《慧血》和《强暴的人夺走了它》充满了宗教气息,耀眼而又迷人的短篇更能反映出她的文学成就,也更适合从不同的视角加以分析解读。《好人难寻》绝非奥康纳描写死亡的个别例子。在她两部短篇小说集收入的19篇故事中,“九篇小说都以一个或多个人物的死亡结束”,剩下的也大多存在不同形式的暴力行为,或弥漫着死亡气息。〔2〕她曾直率地承认,她的创作主要关注信仰、死亡、恩典及恶魔。因此,要理解奥康纳的小说就不得不触及她在小说里描写的死亡。事实上,通过对人物死亡的具体场景逐一梳理,死亡主题完全可以视为贯穿多篇小说的重要平台,串联起“入侵”的叙述模式、家庭场景内的代际冲突及现代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三方面,并暗含作家对畸人、错位及家庭这三大母题的独特见解。
在《好人难寻》、《格林立夫》和《难民》3篇小说中,作者使用的是“入侵”这一叙述模式。入侵者在这3篇小说中分别以逃犯、公牛和波兰难民的不同形式出现,他们所代表的荒野世界与农场主和有产者所代表的文明世界形成鲜明对比。入侵者是文明人眼中的畸人,给文明秩序带来了强烈冲击。作为文明世界的受害者,入侵者对文明世界所持的敌视与报复的典型代表当数《好人难寻》中的逃犯“不合时宜的人”。而这种仇恨心理为文明人所带来的冲击恰巧是奥康纳希望给予后者的一记重击。在老祖母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之前,她对过去拥有黑奴的种植园生活留恋不已,对黑人充满了鄙夷不屑,活脱脱一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在她多嘴招致逃犯出现,她所依赖的生活状态被彻底颠覆,而与逃犯交谈的短短十分钟内,她先后目睹家庭成员一一死去,一直沉溺于平庸浅薄个人世界的老祖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醒悟。她的死亡在故事中被描述为一种接受恩典找到归宿的解脱——“半躺半坐在一汪血泊中的老祖母如孩子般盘着双腿抬头向天空微笑”。
而在《格林立夫》中的农场主梅太太看来,那头在农场上晃荡的公牛俨然成为雇工格林立夫的化身,因此她不顾一切去驱赶撒野的公牛实则为她内心对雇工一家的恐惧与自己命运的担忧找到了宣泄口。然而结果与她事前盘算的恰恰相反,她的骄傲和自私自利最终换来的是噩运降临。在《难民》中,当集体目睹死亡即将发生之时,众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已足以反映出文明世界中人性的丑恶,而难民之死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只不过是他们为各自罪行所付出的代价。类似这样的致命邂逅是此类作品的考察重点。从中也可以看出奥康纳最终关心的不是看似偶发实则精心安排的暴力事件,也不是具体死亡了多少人,而是在暴力的背后隐藏着即将降临的启示和随之而来的上帝恩典。蒙难的文明人绝不是作者同情的对象,在奥康纳眼中他们恰如亟待上帝开眼的瞎子,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们才能清楚地辨别出真正的入侵者不是逃犯、公牛或难民,而是无处不在的上帝恩典。他们面临着两种相反的选择:接受或是拒绝。这可谓“入侵语境下的死亡”。
作为入侵行为的执行者,外表残缺或心灵扭曲的畸人几乎出现在每个故事中。也正是由于笔下的畸人,奥康纳的小说被早期很多评论家认为延续了南方怪诞文学的传统。这种看法忽略了奥康纳的宗教信仰。作为基督教徒,她眼中的畸人恰是那些狂傲自大,看不到自身的卑微,时刻自比救世主的现代文明人,如《好人难寻》中的老奶奶、《格林立夫》中的梅太太。而入侵者,尤其是外表上的畸人,不论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逃犯还是靠挖土祈祷上帝治病的雇工老婆,在奥康纳看来才是真正的基督教徒。她曾说过,判断畸人的标准不在于外表残缺,而在于“个人的视角及宗教意识”〔3〕。有评论家指出,奥康纳小说中的逃犯挣扎在他们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有没有基督生死攸关,而世俗的文明人终日行走在理性世界里,有没有基督无关紧要。就此而言,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入侵语境下的受害者都是文明人。在奥康纳看来,只有依靠意想不到的猛烈暴力才能使畸人认清他们的畸形之处,即使以死亡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而了解自身的卑微仅仅是他们踏上救赎之路的 论文检测天使-免费论文检测软件http://www.jiancetianshi.com
第一步。然而她也承认在基督教徒眼中这一不可逾越的现实,往往无法被非基督教徒的读者所理解。在入侵语境中,奥康纳巧妙利用“入侵”为读者描绘出一个个试图使畸人认清自我的冲突,死亡则是还原自我的不可逾越之路。在谈到上帝为畸人铺设的救赎之路,奥康纳引入了魔鬼(evil)的概念。根据旧约记载,撒旦代表着基督的恶魔一面,要想得到上帝的救赎必先经过撒旦的考验。正如小说中的畸人,只有在生死关头,灵魂才能得到净化,摧毁其对自身的幻想。从这个角度来看,畸人的死亡不仅仅是魔鬼暴露其自满自大的手段,更是上帝为使他们获得最终救赎的极端途径。
二
在《瘸子应该先进去》、《河》、《眺望林景》、《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最后审判日》和《家的温暖》等6个短篇里,依据受害者分别为孩子和父母划分为两个类别。此类故事的叙述重点也大多放在突降灾难为受害者带来的影响上,家庭这一特殊场景所带来的冲击力绝不亚于“入侵者”。《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里的朱利安和《家的温暖》里的托马斯是奥康纳所著力表现的主人公。尽管他们不是直接杀死父母的真凶,然而他们对待各自母亲的敌意和冷酷无情早已暗示了故事的悲惨结局。当朱利安的母亲因滥用施舍被黑人妇女一拳打倒在地时,他非但没有上前关心,而是带着一副厌恶的神情冷冷地告诫她要“改变自己以适应新的世界”。两组故事中几乎所有的矛盾都可以汇聚到父母和子女的冲突之上。在家庭这个小小的竞技场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闹剧,卷入了白人黑人的冲突、灵魂与肉体的冲突、物质与精神的冲突,最终导致了一场又一场荒诞和恐怖的死亡。奥康纳在描绘愚蠢敏感痛苦的子女同时并不讳言展示其父母或家庭成员的冷漠无知与傲慢自大。尽管她着力体现的是家庭生活的种种不和谐,但我们无法认可部分评论家联系其人生经历而得出奥康纳缺乏人类基本感情一说。〔4〕在笔者看来,奥康纳并未完全放弃对尘世中罪人的希望,只是以一方的重创或死亡为代价唤醒另一方的良知。只有在死亡中错位的双方才能归于静寂、圆满,获得最终的解脱。这可谓“家庭场景内的死亡”。
[8]电大学习网.免费论文网[EB/OL]. /d/file/p/2024/0425/fontbr /> 在这一场景中奥康纳利用死亡着力刻画出种种“错位”现象。错位在家庭层面上表现为代际冲突及后果;而在社会层面上则体现为新旧南方观念冲突,老一辈白人固守着等级观念不放,新解放的黑人呼唤社会平等,这在《上升的一切必将汇合》中体现尤为突出。朱利安母亲坚持要给黑人小孩铜板,而不愿意接受施舍的孩子母亲将其一拳打倒在地。被击倒的不仅是白人的居高临下,更可看作黑人为争取平等的反攻。然而,正如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指出,奥康纳在作品中抹去了白人作家作品里常见的感伤情调,对黑人白人始终保持着如局外人般超然的态度,以一个地道南方人的身份实事求是地描写她所看到的一切,既不掩饰白人的自大,也不回避黑人的愚蠢。〔5〕这一态度恐怕还是由她的宗教信仰所决定。作为各种冲突的后果,死亡只代表世俗生活的结束,真正的平等只有在死后获得。
三
而在短篇小说《好运气来了》、《迟来的交锋》与《发冷不已》中,奥康纳试图通过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物描绘出现代人对待新生和死亡的不同态度。与上文中父亲将孩子视为自我的延续不同,少妇露比将怀孕视为自己生命的消亡。这种态度在当今社会的现代女性中相当普遍,因此有评论家认为这篇小说标志了奥康纳的创作逐渐走入了成熟期。〔1〕63在《迟来的交锋》中,一套意外得到的将军制服是退伍老兵萨什眼中骄傲的来源,事实上他在内战中连上士都没当上。而在世俗大众眼里,穿着制服的萨什体现了逝去的旧日荣耀。对于这一场炎炎烈日之下的闹剧,奥康纳以其一贯的方式给予猛烈的嘲讽:死亡突袭了台上的将军,轮椅里已是一具尸体。青年亚什伯瑞将自己的死亡看作是对其母的惩罚,却没料到导致其疾病缠身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自大无知。疾病后的新生在他看来(亦在读者看来)无疑宣告自我的死亡。
在这三个故事中,尤以短篇《发冷不已》的主人公与奥康纳个人的境遇最为相似。小说中的亚什伯瑞北上求学,憎恨南方,憎恨他那“充满奴隶气息的家庭”。有评论家在细读奥康纳生平资料基础上指出,她本人对于南方的认识也是经历了这样一个痛苦的过程。〔1〕143在小说《天竺葵》发表之前,她竭力要逃离南方对她的影响,几乎从不在小说中描写南方人或采用南方为故事背景。然而在为狼疮所困,不得不在家乡潜心写作期间,她逐渐接受并回归了南方身份,最终意识到南方是唯一可供她“探索宗教主题与日常生活结合”的好地方。〔6〕奥康纳笔下对家这一主题的描写不可避免地受其宗教信仰的影响,面对死亡,她回到了世俗的家(南方),也因其死亡,她将回到宗教意义上的家(天国)。这一点与小说的主人公亚什伯瑞何其相似。奥康纳巧妙结合死亡与回家意象,不仅嘲讽了世俗文明人恐惧死亡的态度,更揭示了死亡是通往最终救赎的唯一途径。
总体而言,死亡在小说里的地位由奥康纳的死亡观所决定,而后者则与她的个人经历、家庭背景和宗教信仰还有她创作的时代背景紧密相连。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奥康纳对死亡的独特视角与其宗教信仰密不可分,长年患病的经历使得她比正常人有更多直面死亡的感受,而身为地道的南方人,她对家乡的双重情感不仅体现在笔下人物身上,更体现在她的死亡观上。
四
讨论奥康纳的死亡观必少不了研究其表达其死亡观的具体方法和手段。在众多技巧之中最重要的当属喜剧手法。幽默是奥康纳用来描述死亡场景及传达自己死亡观的最佳拍档。她以一种冷峻严肃的态度看待自己的疾病和无法避免的死亡,她的幽默和乐观经常感染周围的病友。因此在她的小说里奥康纳也以类似态度处理笔下人物的死亡。在众多的死亡场景里,除了暴力和恐怖之外,我们还可以感受到喜剧色彩。如《好人难寻》的前半部分,作者以戏谑的笔触描写一家子的旅途见闻,尤其以老奶奶将猫藏在箩筐那一段最为传神,洋溢着轻喜剧的风格。然而,几行字之后笔锋一转,伴随着逃犯的出现,语气急转直下,前后对比可谓匠心独运。
就此而言,她的写作方式延续了南方本土的喜剧传统:融喜剧特色与恐怖暴力于一体。死亡本身是严肃的,奥康纳赋予其丰富的含义。然而她的作家身份决定了她不可能以布道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她所使用的方式必然与众不同,这是值得我们探讨的。因此幽默手法是传达她独特死亡观的有效创作策略之一。就死亡这一母题而言,奥康纳确实做到了视野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参考文献:
〔1〕苏珊•巴莱.弗兰纳里•奥康纳——南方文学的先知〔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8.
〔2〕SCHLOSS CAROL. Flannery O′Connor′s dark comedies: the limits of inference〔M〕. Baton Rouge: Louisiana UP, 1980:14.
〔3〕O′CONNOR FLANNERY. Mystery and manners〔M〕.New York: Farrar, 1969:113 .
〔4〕汪峰.弗兰纳雷•奥康纳面对死亡的情感宣泄〔J〕.宿州教育学院学报,2006,9(2):7173.
〔5〕WALKER, ALICE. Beyond the eacock: the reconstruction of Flannery O′Connor〔M〕//LANZEN LAURIE FITEZGERALD, HARRIS SHEILA. Short story criticism. Michigan: Gale Research Company, 1988:365 .
〔6〕WALTERS DOROTHY. Flannery O′Connor〔M〕. New York: Twayne Publishers Inc., 1973: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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