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尔神话理论与伍家沟故事中的民间信仰

　　〔摘 要〕 《人论》是恩思特·卡西尔著作中重要的一部作品。《人论》中的第七章是以神话与宗教为题而展开的研究。卡西尔第七章的神话理论十分有助于阐释民间故事中的民间信仰。本文拟从卡西尔神话理论的角度出发来解读伍家沟鬼神故事中的民间信仰观并通过这种解读寻找出故事里原始思维观念中的积极元素。这些元素对于现代人按规则办事、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以及正确理解人与动物植物、人与自然之间的相互关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关键词〕 卡西尔；神话理论；伍家沟；民间故事；民间信仰

　　Abstract:An Essay on Man[WTBZ]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books of Ernst Cassirer. In the seventh chapter of the book Cassirer made a thorough study on mythology and religion. His mythology theory in this chapter will be very helpful for people to make an explanation of original ideas existed in folktales. This paper, through an angle of the theory,tries to decode the believes of Wujiagou folktales,discover some positive factors from the original thoughts and point out that these positive factors will have a realistic significance in protecting environment which man relies on, in doing things by law and regulations and in some other areas.

　　Key words: Cassirer; Wujiagou; folktales; folk belief
　　
　　一、卡西尔神话理论的梳理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一生致力于哲学领域的研究，他为人类文化学这一学科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由此被西方学术界公认为本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卡西尔在《人论》中提出的“人”是“符号的动物”的这一命题，经他从人类文化各个不同的角度和层面的科学研究与阐释，使得人们对于人类自身的认识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鉴于本文的主旨旨在探讨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民间信仰，笔者仅就卡西尔在神话方面的理论作一个梳理，并通过这个梳理对伍家沟民间故事的深层解读开辟一个新的视野。
　　卡西尔在《人论》的第七章中有一段十分精辟的话，他指出:“哲学深信，神话创作功能的产物一定具有一个哲学的，亦即一个可理解的‘意义’。如果神话在所有各种图像和符号之下隐匿起了这种意义，那么这种意义揭示出来就成了哲学的任务。”〔1〕102 纵观中西方的民间故事，无论是古希腊的抑或是中国的，我们都可以从中看到很多相似的内容，如神人相恋、通婚，动植物精灵的超自然能力等等。而且许多故事从叙事内容上看是云天雾海，从叙事方式上看显单调沉闷，从叙事言语上看有些语无伦次，整个一看确是“一团混沌”，经不起现代人进行逻辑的推理和分析。但是，人类文化学所研究的东西并不是上述所指的表象的东西，而应该透过表层去开掘种种表象掩盖下的神话故事里隐含的深层意义。神话的世界看似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人类文化学的现代方法研究不再把神话看作是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作的纯粹虚构。首先，卡西尔认为：虽然神话是虚构的，但它是一种无意识的虚构，而不是有意识的虚构〔1〕103。我们应该用科学的分析方法来探明神话故事背后的真相，借以还原出神话故事里的原始精神。 其次，卡西尔认为：人们对于神话总是暗含着一种相信活动〔1〕105。古人所施行的占卜、祭祀、法术等就是这一活动的产物。于是人们就会看到《红楼梦》里的一出戏，赵姨娘出于忌恨遂做了两个小人将其当作凤姐和宝玉来扎来刺以解心中的怨恨。其三，卡西尔认为：神话并不是静止的、一成不变的。换句话说，神话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过程。因此我们要从神话故事的运动性和多面性中去把握它〔1〕105。其四，神话的世界是一个戏剧般的世界，是一个关于各种活动、人物、冲突力量的世界〔1〕106。在这个舞台上人神鬼怪动植物精灵之间相依相恋相争相斗，真可谓异彩纷呈。其五，神话具有情感的基质。卡西尔认为，神话并不是无条理性，无道理或无原因的。神话的条理性更多地依赖于感情的统一性而不是依赖于逻辑的法则，并认为这种情感的统一性是原始思维最强烈最深刻的推动力之一〔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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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伍家沟村民间故事中民间信仰的基本内容
　　
　　流传于伍家沟村的民间故事明显地存有原始社会人类原始思维的样态。以现代人的逻辑思维来看这些民间故事，初看起来，的确让人感到故事中的内容几乎不可思议、荒诞不经，然而正是在这些不可思议、荒诞不经的故事中凸现了原始先民们大胆的想象和积极的浪漫主义精神。首先表现在对动植物的崇拜。如狐精鳖精长虫精、黄豆精何首乌精石头精等故事；其次表现在对诸神的崇拜。如土地爷火星爷，牛王爷马王爷，送子娘娘和关老爷等等。其三还表现在鬼魂信仰上。如人鬼成亲、再生人等故事。伍家沟村民间故事内容非常丰富，它足以能够让专家学者们沉浸到这一民间文学的宝库中去淘金。民间文学研究专家李征康先生对伍家沟故事进行过深入细致的研究，他说道：伍家沟的民间故事蕴涵了民间信仰、风俗习惯、生产方式、衣、食、住、行等丰富的内容。许多古老的风俗，如先秦楚人的拜日、崇火、尊凤、招魂等信仰与风俗，至今仍在百姓的婚丧嫁娶等活动中有所留存〔2〕505。伍家沟村民间故事的背后折射出的是鄂西北先民们的一种不屈服于命运，一种抗争的积极的生活态度。这些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美丽的民间故事和传说犹如大山里醇香的苞谷酒，和着原生态的风韵滋养着那里一代又一代人，使得伍家沟人在疲惫的劳作之余心灵获得自由，精神得以解放。这些民间故事被伍家沟人世世代代口耳相传到今天，而且故事的内容随着岁月推移在不断地丰富，有的故事里还增添了一些现代的内容，添加了诸如“拉开钱包（有拉链），住医院”等现代词语。这说明这些故事并没有停留在远古时期，它们既具有远古意义也具有当下意义。也就是说，“即使在文明人的生活中它也没有丧失它的原初的力量。”〔1〕107
　　
　　三、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鬼魂信仰
　　
　　卡西尔指出：“即使在最早最低的文明阶段中，人就已经发现了一种新的力量，靠着这种力量他能够抵制和破除对死亡的畏惧。他用以与死亡相对抗的东西就是他对生命的坚固性、生命的不可征服、不可毁灭的统一性的坚定信念。”〔1〕120民间信仰中的鬼魂信仰或许就是先人们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到积极行动起来与死亡进行抗争的一种力量的彰显进而产生出灵魂不灭观念，最后这个观念又逐步发展成为民间的一种普遍性信仰。十堰市伍家沟故事里就有许多关于鬼魂信仰的故事。下面举两个典型的故事为例：《不是郭大人是葛大人》的故事说得是当地有个葛大人，突然得病死了，魂灵被阴差拴到十堰五阎庙。阎王问：“你叫什么名字?”葛大人答：“我叫葛大人。” 阎王一听便发了脾气说：“胡扯!你是郭大人!”葛大人说：“老爷，我不是郭大人。我是葛大人。”阎王又问：“你家住在哪里?” 葛大人答：“我家住在伍家沟。”阎王又发脾气了说：“不对，你家住在漆沟!”葛大人一听，有些明白了，按我们这里的土音，“葛”与“郭”差不多相同，就一字一板咬清口语说：“漆沟有个郭大人。我住伍家沟，是葛大人。”阎王不问话了，拿出生死簿子，一查，伍家沟的确有个葛大人，而漆沟确实有个郭大人，是自己的阴差听错了字音，叫葛大人当作郭大人拴来了。阎王赶忙喊阴差，说：“案犯拿错了。叫伍家沟葛大人送回去，叫漆沟郭大人拴来，越快越好!”阎王审问葛大人的这番话被一老道士听到。老道士怕葛家埋了葛大人，连夜赶到伍家沟，那时，葛家正在“作法事”，准备第二天埋人。老道士把在五阎庙里听到的情况讲给葛家人听。葛家人急忙打开棺盖，揭开蒙脸纸，这时只见葛大人伸了个懒腰，活了。过了三天，漆沟郭大人得急病死了。葛家人感慨地说：“若不是老道士报信，人一埋，葛大人算是冤枉死了。”另一则故事《赵老汉复生》里讲一姓赵的老爷子得急病而死。 其儿女孝顺，停丧七天。赵老爷子的阴魂刚到阴间，阎王就派他到陕西去当县官并让其立马动身，不准停留。赵老爷子走了三天，来到陕西的一个县衙门前，遇着了他的舅舅。他舅舅不准他当县官，逼他立刻回家。这样，赵老爷子的阴魂又跑三天路程回到了自己家里。按武当山的风俗，停丧到第六天的晚上，儿孙们都要围在棺木前，揭开棺盖看死者最后一眼，算作永久告别。晚上二更时时分，当儿孙们揭开赵老爷子的棺盖时，他睁开了眼睛问儿孙自己怎么睡在这儿，问儿孙们为什么哭。他的儿孙们都吓得不敢答话。这时，有个年纪大的吊孝人，给赵老爷子递过来一锅烟。赵老爷子坐起身、打火、吃烟，和平常人一样。吊孝人明白，鬼是不敢点燃阳间真火的，赵老爷子能抽烟就证明他没死。后来，赵老爷子又活了上十年。别人问他为啥死了又活，他说：“我不该死。是阴差栓错了人。” 这两则故事说明，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无疑是最普遍最根深蒂固的本能之一。卡西尔指出：“人对尸体的 论文检测天使-免费论文检测软件http://www.jiancetianshi.com
第一个反应本应是让它丢在那里并且十分惊恐地逃开去。但是这样的反应只有在极为罕见的情况下才能见到。它很快就被相反的态度所取代：希望能保留或恢复死者的魂灵。人种学的材料向我们揭示了这两种冲动之间的斗争。然而，通常看来占上风的恰恰是后一种冲动。”〔1〕107《和鬼成亲》的故事讲的是一姑娘在河边洗衣服时遇见一位英俊的小伙儿。两人你有情，我有意，遂私订终生。姑娘临走时，小伙儿给了她三千块钱作为购买衣服和家具的费用。谁知姑娘一回家就得了重病。姑娘的母亲正愁没有钱送女儿住院看病，这时，姑娘告诉她妈说女儿的箱子里有一个钱包，钱包里装有三千块钱。姑娘的母亲随即拿出了女儿的钱包，拉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包火纸灰。姑娘一看吓坏了，随即把自己和那个小伙子订婚的事儿说了出来。姑娘的妈一听便哭了起来。原来那火纸灰是鬼用的钱，证明那个小伙子是一个鬼，不是一个人。第三天，姑娘死了。姑娘的妈明白，女儿是被那鬼小伙儿接去成亲了。这个故事其实反映了一种原始思维观念，原始人类在他的个人情感和社会情感中都充满了这样一种信念，即人的生命在空间和时间中根本没有确定的界限〔1〕117。或许我们的祖先认为，无论是阳间抑或是阴间，它们都是人类生活的场所，只不过阴间是阳间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一个延伸，是亡灵的居所。阴间可能是原始人类由于畏惧死亡而幻想出来的一个地方，他们幻想死去的人仍然能够像活着的人那样在另一个时间和空间中继续生活借以解除人们对死亡的恐惧。这种幻想对于死去了亲人的活着的人来讲 犹如注入了一针“精神安慰剂”。所以民间故事中所出现的一些人物“死而复生”，在阴阳之间往返的情景是可以理喻的。另外，从这个故事所用的词语如“住院、钱包、拉开”等来看，故事的背景应该发生在现代。这个故事表明鬼魂信仰并没有因为人类的发展而衰亡，它是以现代的词语，在新的背景下积淀在民间故事里。这正如卡西尔所说的，神话即使在文明人的生活中，它们也没有丧失原初的力量〔1〕107。
　　狐精的故事也透视出原始人的鬼魂信仰。伍家沟的鬼故事中还有很多关于狐精的故事。十堰职业技术学院郑春元教授对伍家沟村民间故事进行了多年的研究。他认为, “狐信仰成为与鬼魂信仰相融合的一种民间信仰。” 〔4〕66《伍家沟民间故事集》中 有20多篇是关于狐精的故事。这些狐精有的用法力制服其他女鬼；有的勾引人魂以求夫妻婚配； 还有的借轮回转世来实现自己由狐变人的愿望〔4〕66。无论是鬼魂的故事还是狐精的故事，他们都折射出人们在鬼魂信仰上的多重心理特征。
　　卡西尔指出：“在神话的想象中总暗含有一种相信活动。没有对它的对象的实在性的相信，神话就会失去它的根基。”〔1〕105这些鬼神的故事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暗合着人们的某种心理，使得一些人们不可能在现实中实现的愿望通过神话故事得以获得心灵的满足和慰藉。因此，它们仍然有一个可以生存的土壤。可见，民间故事中关于鬼魂狐精的故事还将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
　　
　　四、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巫术信仰
　　
　　在原始人类的信仰中，巫术应该被看成是人类意识发展中的一个重要步骤。对巫术的信仰是人的觉醒中的自我信赖的最早最鲜明的表现之一〔1〕128。巫术的具体行为表现在占卜、祭祀、法术等方式上。人们通常按使用巫术的目的把巫术分为两类、一类是侵犯性或危害性的，一类是自卫性的或预防性的。原始人并不是以各种纯粹抽象的符号而是以一种具体而直接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情和情绪〔1〕110。 《为啥没有张飞庙》的故事就凸现出了这样一种原始的巫术思维和巫术行为。故事中讲到：关羽奉刘备之命斩杀被俘获的貂婵，以避免其祸国。关羽因貂婵非凡的美貌，不忍心动手将其杀害，但又难以违背兄长的命令。于是，他令其手下的人在送貂婵的路上将其杀掉。然而，貂婵的花容月貌也使得士兵们无法忍心动手。士兵们只好采用一种巫术的方法来斩杀貂婵。其做法是让貂婵在月光下走路，月光把貂婵的身影映照在地上，士兵们就跟在貂婵的身后用宝剑连砍映照在地上的貂婵的身影。这样，貂婵的元气被剑砍断，遂倒地身亡，落得个全尸。这说明“一个特殊的工作越是困难越是危险，这些仪式也就变得越发必要。” 〔1〕128巫术信仰也称法术信仰。道士所使用的法术也是一种巫术。巫教是原始人的主要精神支柱，是人类最早的世界观。在这一点上，伍家沟村民间故事中的巫术信仰主要表现为法术信仰。其故事中有很多关于武当山道士在民间斩鬼驱邪的内容。他们使用一些如画符咒、口中喷水等法术来降妖驱鬼。道士所施行的这些法术正如卡西尔所讲，巫术被指定用于最高目的，用于大胆而冒险的事业〔1〕128。 如斩妖除怪。应该指出的是，一些道士名义上为老百姓驱鬼辟邪，实际上是聚敛钱财。在许多故事里，读者不难看到，一些道士实施法术毁掉了一桩桩美好的人鬼情缘，给老百姓带来了为数不少的“ 娘十七儿十八 ”的人间悲剧。目睹这人间悲剧，人类是否可以重新思考一下，无论是狐姑娘还是獐子姑娘，是蚕姑娘、蛇姑娘还是鳖小伙，只要她（他）们对人类有情有义，做好事而不做坏事，他们都应该有权力捍卫自己的婚姻，有理由生活在人间。
　　原始人认为，人的画像就是人的原型，要杀死仇敌，只要用针、尖棍、箭头或刀向仇敌的肖像猛刺、猛扎即可。认为这个肖像所代表的仇人或敌人将会受到同样的伤害。其实，关羽杀貂婵用的也是这种思维方法。这些思维方法和巫术行为正如卡西尔所说，人“只有在情感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才诉诸巫术礼仪。但是恰恰正是对这些仪式的履行给他以一种新的他自己的力量感——他的意志力和他的活力。”〔1〕129我们也可以这样认为，巫术是情感的产物，在这种情感背景下，人所实施的所有的巫术形式都染上了它自己所特有的情仇爱恨。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巫术虽然丧失了它的鼎盛时期，但在现代文明人的生活中，“在一个具有高度发展而又非常精确的理智文化阶段，对巫术的信仰也没有受到严重的动摇。”〔1〕144

　　[8]电大学习网.免费论文网[EB/OL]. /d/file/p/2024/0425/fontbr />　　五、 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图腾崇拜
　　
　　卡西尔指出：“图腾崇拜的信念是原始文化最典型的特征。”〔1〕115原始人相信，“有一种基本的不可磨灭的生命一体化沟通了多种多样形形色色的个别生命形式。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处在自然等级中一个独一无二的特权地位上。”〔1〕115动物崇拜，植物崇拜以及对自然的崇拜在伍家沟村民间故事中也多有叙述。《金沙坪的来历》故事中讲，一个叫李良的奸臣被赶出京城，无处安身，遂来到武当山修行。李良离朝时，身上带了许多金豆子做盘缠。当他在河边喝水时，一不小心金豆子哗啦啦从口袋中泼出。金豆子泼到沙滩上，入沙三尺，就再也找不着了。打那以后，那泼了金豆子的沙滩天天闪闪发光，金晃晃一片。从此，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金沙坪”。真武祖师在武当山修行的时候，他身边的乌龟得了灵气，偷偷跑下山来，到金沙坪沙滩上刨金豆子吃。乌龟刨豆时，黄沙滚滚，遮天蔽日，使得附近的人们无法过日子。真武祖师了解情况后，逮条长蛇，叫乌龟拴住，不让他再跑。从此以后，蛇和乌龟都卧在真武祖师的脚下。这就是人们今天看到的龟蛇二将〔3〕78。其实，在楚文化里，楚人对乌龟有一种莫名的崇拜， 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乌龟能认家，即使主人几次将其放归江中，它仍然每隔几年回来一次。楚人认为，人吃乌龟肉是不吉利的，将来会遭到报应。《八里川红薯——粗》、《何首乌精》、《蚕姑娘》等故事都是关于植物崇拜的故事。何首乌被武当山人称为“黑驴蛋秧子”武当山人认为，何首乌长在土下，是补血补气的药物。年代久了能够成精〔3〕271。红薯是山里人在艰苦的岁月里赖以生存的食粮。故事中经常有与红薯有关的内容。如疯老头借店铺的火烧红薯，在红薯中评选红薯王等等。这些都说明先人们对植物的崇拜。拜日、崇火、尊风是楚文化的基本信仰。伍家沟村的故事里也明显地存有楚文化的遗风。《太阳和月亮》的故事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该故事短小精悍，通篇只有197个汉字。故事以谜语的形式开始，“金虫鹰，银虫鹰，普遍天下之一对。”这指的是太阳和月亮。接着阐述了全世界只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月亮是小伙儿，太阳是姑娘。两人争着白天出世。月亮说：“我是儿娃子，我白天出世，你是姑娘，怕人笑话，应当夜里出世。”太阳说：“谁白天看我，想笑话我，我就用扎花针扎他眼睛。”说完，太阳抢着在白天出来游玩。故事最后用一句话作结语：“不信，你这会儿晴天看太阳，再好的眼睛也不敢睁着望她。勉强要望时，眼里真跟扎花针乱啄乱啄一样。”〔2〕32这则故事虽然很短，却非常生动地描摹出人们对太阳的敬畏和崇拜。《武当火星爷》的故事讲的是过去被称为小武汉的老河口，一些做生意的人用大秤进，小秤出的办法来坑害老百姓。一天，街上来了一个又脏又臭的疯叫花子边跑边叫：“大火烧，大火烧……” 疯叫花子喊破了喉咙，扯哑了嗓子，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又渴又饿，却讨不到东西吃。最后，只有一个店铺的掌柜给了他汤饭。他看到这家店铺用的是十六两秤（旧制），公平。遂嘱咐店主将那杆十六两秤赶快挂到门上，以避灾压邪。那家店掌柜就照着办了。就在那天夜里，老河口街上起了大火，一家一家的店铺被大火吞噬， 只剩下一家铺面没烧，那是因为“那杆十六两秤还高高地挂在门上，格外显眼。” 〔3〕85原来，那个疯叫花子是武当山的火神爷。他是到老河口私访，专烧那些不凭良心做生意的人。在武当山人的风俗习惯里，小孩被嘱咐不能对着太阳小便，不能辱没“太阳爷”〔2〕22 在整个鄂西北山区，每逢过年，人们都要在堂屋烧盆大火，火旺预示着来年的财源兴旺。这些都说明人们对火的敬畏与崇拜。 伍家沟村有关对动植物崇拜、对自然崇拜的故事反映了人类原初的观念，即“在图腾崇拜的社会里，人与动物，动物与植物全都处在同一层次上〔1〕116。
　　
　　六、 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万物有灵信仰
　　
　　卡西尔认为，在原始人思维中“生命没有被分为类和亚类；它被看成是一个不中断的连续整体，容不得任何泾渭分明的区别。各个不同的领域的界线并不是不可逾越的栅栏，而是流动不定的。在不同的生命领域之间绝没有特别的差异。”〔1〕113万物有灵观也深深地积淀在伍家沟民间故事里。阅读这些故事使我们得到了这样一种认识，那就是人与自然生物在地位上是平等的，在情感上是相通的。至今，在鄂西北地区，人们仍然能听到当地老百姓的一句口头禅叫做“人畜一般”。他们认为自然万物都通人性，都有灵性。人与自然万物可以相互转化，动植物通过“修行”可以成“精”，幻化为人。这些民间故事里有许多“物老成精”的内容。故事中众多的动植物甚至是无生物都变成了精怪，其中有狐精、长虫精、老鼠精、 泥鳅精、蜈蚣精 、田螺精、鳖精、乌鸦精、何首乌精、石头精等等。这些精怪很多都具有一些超凡的本领并且许多精怪都能幻化为人。她（他）们从动植物的世界进入到人的世界，与人类婚配，养儿育女。从伍家沟故事集里，笔者了解到，除了少部分精怪来到人间作恶以外，大部分的精怪都是善良而美好的。有些精怪来到人的社会中是为了知恩图报。《周成和长虫精》故事讲的就是一个名叫周成的樵夫在路上见到了一条冻僵的小长虫(小蛇)。为了救这条小长虫的命，他把它带回家喂养。待小长虫长大后，周成便将其放归山林。后来该长虫成精后帮助周成救了遭难的皇姑，最终使得周成与皇姑结婚，成为驸马〔3〕283。《王小打鱼》的故事讲得是一个叫王小的人靠打鱼为生。一天，他打起了两条小鲤鱼。小鲤鱼眼泪汪汪地看着王小，王小看着小鱼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忍着饥饿把他们放了。第二天王小打鱼回来只见草棚外边坐着一位漂亮的姑娘。无论王小怎样劝说，姑娘铁定了要跟他一起生活。姑娘使出了剪纸的神招，一夜之间就把王小的茅屋变成了瓦房。王小发财了。原来，被王小放走的那两条小鲤鱼是龙王爷的两个儿子。为了报答王小的恩情，龙王就让他的三女儿给王小当媳妇〔3〕183。故事中还有些精怪来到人间是为了纯真的爱情。如《皮狐精变金钗》讲的是一皮狐精修行千年后变成了一个花花公子的故事。该公子相中了张家的女儿张莲。张莲与之真心相爱。可是张莲父母反对女儿与狐精成亲并且出高价请法官降妖。法官用法术用剑将狐精砍死。有些精怪来到人间是专门为了成全人为人做善事的。如《老鳖精当儿子》说的是黄员外有万贯家财，可就是没有儿女。黄员外怕别人笑话，于是就天天做好事，积阴德，祈求老天爷不要让他断子绝孙。一天，黄员外在街上看到一个卖鳖人，竹篮里拴有很多鳖，其中一个最大的鳖望着他直掉眼泪。员外随起恻隐之心将其买下喂养。后来该鳖精变成人给员外当了儿子并取了媳妇〔2〕287。还有些精怪的到来是为了搭救人的性命。如《乌鸦救货郎》、《冤枉了猫子》等讲的都是一些具有超能的神灵动物为了救人的性命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的故事。 这些故事说明，在早期人类的思维里，“一切事物都可以转化为一切事物。如果神话世界有什么典型特点和突出特性的化，如果它有什么支配它的法则的话，那就是这种变性的法则。”〔1〕114这些神话精怪的故事虽然是一种无意识的虚构，而不是有意识的虚构，但是“神话创造功能的产物一定具有一个哲学的，亦即有一个可理解的‘意义’。”〔1〕102因此，它需要读者来揭示这种意义，“探察在这无数的假面具之后的真相的，乃是我们，是我们的科学分析。”〔2〕103
　　
　　七、伍家沟民间故事中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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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神话故事植根于一个民族的精神土壤。怎样理解和把握民间中的鬼魂信仰、巫术信仰、图腾崇拜和万物有灵观？卡西尔的观点对于我们现代人回答这个问题具有重要的启示。他说：“我们不能把神话归结为某种静止不变的要素，而必须努力从它的内在生命力中去把握它，从它的运动性和多面性中去把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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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要从他的动力学原则中去把握它。”〔1〕106他还说：“原始生活和原始文化的许多方面，都表现出我们自己的文化生活中所熟知的各种特点。” 〔1〕112的确，伍家沟村的民间故事看似一个又一个神话鬼怪的故事虚构，但它给人们所带来的阅读效果远不止荒诞、离奇、奇妙、刺激，它会引起人们沉思，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所反映的便是故事中所折射出来的现实意义。其一，故事中的鬼魂信仰反映了老百姓对人世间公正执法的渴望。它旨在向人们说明既然阴间的阎王爷在了断人的生死案中尚且能够严格公正地按生死簿作出裁决，那么今日的执法人员在执行公务时，更应该以法律为准绳，为民服务，替民做主。其二，巫术信仰旨在昭示人们， 如何采取比较仁慈的方法，比如用静脉注射法等来处置被判处极刑的罪犯。纵然犯罪者罪孽深重，但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人，在其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候，如何使他们在踏上不归路的前夕减轻一些痛苦。这也是我们现代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其三，图腾崇拜、万物有灵观旨在启示人们无论是动植物成精还是把动物植物当作图腾，抑或是人与动物之间的相互转化，甚或是一些关于人与动物婚配的等等故事，这些原始思维观表明原始人类并没有把人抬到一个高于动植物的至高无上的位置。人和其他动物植物一样，没有高低之分，其地位都是平等的。正如卡西尔所言：“生命在其最低级和最高级的形式中都具有同样的宗教尊严。人与动物、动物与植物全都处在一个层次上。”〔1〕116用现在的流行话来讲可为：“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在这里，我们还应该再增补一句：“植物也是人类的朋友。” 我们应该充分开发伍家沟神话故事中的积极意义，把生存的权力观念推广到大自然的一切实体中去。无论是山川树木、鸟兽虫鱼，它们都有生存、繁殖的权利。我们要倡导人与动植物共生共荣的理念，那些无缘无故杀死动物、乱砍滥伐植物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行为，是违反了自然法则的行为，因为一切动植物的生命都有它们存在的价值和理由。不言而喻，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会给人类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我们不能把民间神话故事和传说仅仅看作是文化人类学者所要研究的对象，现代人应该从这些带有原始思维观念的故事中汲取积极元素，要对现今人类随意浪费资源的生活方式进行一次深刻的沉思与反省。如果人类继续滥杀动物、毁坏植物、破坏环境，终将逃脱不了自然法则的惩罚。
　　
　　〔参考文献〕
　　
　　〔1〕 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 韩致中.伍家沟民间故事集〔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9.
　　〔3〕 张二江.伍家沟民间故事集第二集〔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6.
　　〔4〕 郑春元.伍家沟村民间故事中的狐信仰〔J〕.十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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