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世界

　　摘要:《夜色温柔》是菲茨杰拉德最出色的作品。它围绕三个人物展开,他们又分别代表三个社会 阶层:罗丝·玛丽代表好莱坞;迪克·戴弗代表理想主义者;尼克儿代表富人阶层。菲茨杰拉 德辛酸地描写了他们对金钱的追求导致他们以肉体堕落为起点,最终沉沦在资本主义的夜色 中。作者通过三个主人公的个人堕落来揭示更大的社会危机:这个堕落世界的根源正是金钱 对人的毁灭作用。
 
　　关键词: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堕落;金钱
　　
　　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1896—1940)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文坛上富有传奇色彩 的作家,“他是‘迷惘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的代表作家,是‘爵士乐时代’(Jaze Age )的桂冠诗人”〔1〕。菲茨杰拉德的作品在今天依旧深受读者的喜爱,其中包括短篇 小说集《新潮女郎与哲学家》、《爵士乐时代的故事》、《所有悲伤的年轻人》和《清晨起 床号》,还有他的五部中长篇小说《人间天堂》、《漂亮冤家》、《了不起的盖茨比》、《 夜色温柔》和《最后的君子》。菲茨杰拉德经历了青年时代家庭经济窘困的尴尬、一夜成名 的辉煌、上流社会生活一掷千金的奢华、写作事业的鼎盛与衰退、被遗忘的痛苦和挣扎。他 和姗尔达纵情于“爵士乐时代”声色犬马的生活,并用他的笔真切地描绘了美国二三十年代 的生活面貌,成为美国文学史上的一个传奇,然而这个传奇以悲剧结局:姗尔达后患精神分裂 症,而菲茨杰拉德染上酗酒的恶习,44岁时在困苦中逝世。他个人的悲剧也折射出他所在那个 时代的悲剧,在他创作《夜色温柔》时,他深刻地认识到各阶层的人在金钱的腐蚀作用下妄想 用金钱实现梦想,却如他本人一样也终是梦幻一场。在《夜色温柔》中,他“以一个年轻有为 的美国医生的爱情悲剧揭示了大资产阶级的自私、虚伪与道德堕落”〔2〕。
　　《夜色温柔》描写了年轻有为的精神病医生迪克·戴弗在一战结束后来到苏黎士进行精神病 的病理研究,在参与对富家小姐尼克儿·沃伦的治疗中,被尼克儿爱上。婚后,在迪克的全心 照顾下,尼克儿一天天地康复了,然而,康复后的尼克儿却将迪克抛弃,与穿过八个国家军服的 汤米· 巴尔邦鬼混在一起。迪克在帮助尼克儿康复的过程中身心疲惫,荒废了自己的事业,理想破灭 ,后在度假时与好莱坞女演员罗丝·玛丽邂逅并产生爱情,几年后当迪克与罗丝再次相逢 时发生了婚外情。迪克与尼克儿离婚后,也离开了罗丝,渐渐远离大城市,游走于小镇之间。 
　　
　　一、 纯真的少女——放荡的好莱坞演员
　　
　　在故事的开端,罗丝·玛丽几乎不满18岁,模样可爱,仿佛带着露水的花骨朵儿,即将绽放,散 发纯真的气息。在人们的眼中,“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晶莹亮丽,闪烁着光芒。她的双颊天 然红润,那是从她有力跳动的年轻的心脏里迸发出的色彩”〔1〕。她在电影《老爸的 女儿》中扮演的女学生形象更加完善了她的纯真形象,她“一副学生模样。……带着少女全 部的稚嫩,又在剪一个纸板洋娃娃,足以表现出纯朴少女之心”〔1〕。纯真的她对迪 克·戴弗一见钟情,两人度过一段甜蜜的时光,却没有跨越男女之间的界限。然而,四年后当 迪克再次见到罗丝时,她已堕落成一个性感的好莱坞明星,过着放荡的生活。克利斯·克莱[C D2]罗丝· 玛丽的朋友说:“如今她却成了个老于世故的妇人,……她的腰带上可拴着一些 罗马小伙子呢。”〔1〕当迪克到罗丝的房间见她时,她穿着一身黑睡衣,还“把 灯光调暗些,以便于谈情说爱”〔1〕。但是即使她跟他有婚外情时,罗丝的身边还有 另外一个男人[CD2]尼科特拉,而她又不爱尼科特拉。罗丝·玛丽[CD2]往昔纯真的少女已堕 落成一个生活放荡的好莱坞演员。
　　罗丝·玛丽的堕落并非偶然,她“是在努力工作的思想熏陶下长大的”〔1〕,长大后 她靠拍电影辛苦赚钱,还曾经因为拍电影时在水池中连跳6次而染上肺炎。在与尼克儿购物时 ,她是因为职业考虑买衣服,而当看到后者随心所欲地买下喜欢的而非必需的东西时,她 很羡慕,也想竭力效仿。身为军医孀妇的母亲洞察一切,深知金钱的重要性,在罗丝为爱情烦 恼时告诫她:“你长大是要去工作的[CD2]不仅仅是去嫁人的”〔1〕。即使她还跟迪 克·戴弗柔情蜜意时,她已打定主意跟随电影导演布雷迪去好莱坞。“出身于中产阶级的中 等阶层”〔1〕的她明白好莱坞对她意味着什么,而电影导演布雷迪正是她通向那儿的 门票,因此她跟随他去了好莱坞,在那儿她丧失了纯真。
　　菲茨杰拉德将罗丝·玛丽置身于好莱坞世界有其重要意义。尽管菲茨杰拉德曾说“我无比仇 恨好莱坞,它如人间毒药”〔3〕, 然而好莱坞提供的金钱诱惑如巨大磁铁将他吸引到 那儿,他成为好莱坞剧本作家。菲茨杰拉德在他的两篇短篇小说《磁铁》(1928)和《疯狂的 星 期天》(1932)中曾经描述过好莱坞,他生前未完成的长篇小说《最后的君子》“既是一部描 写门罗·施塔尔的个人奋斗和精神经历的‘心理小说’,又是一部反映好莱坞的真实场面,揭 露影业界的黑暗内幕的‘社会小说’”〔4〕。在《夜色温柔》中,他通过塑造好莱坞 演员罗丝·玛丽的形象让我们对好莱坞世界有所洞察。在书中,我们看到在拍摄现场“暗淡 的光线下,到处晃动着人影,他们朝她露出一张张死灰色的脸,犹如注视凡人通过炼狱的幽灵 ”〔1〕,一切都是不真实的。然而,“电影制片厂附近,到处都有一张张期待的、涂胭 脂的面孔”〔1〕,那些人期待能够进入好莱坞,在好莱坞占有一席之地,有朝一日能够 成名,因为好莱坞是“获得成功捷径和丰厚回报的梦之乡”〔3〕,它是通向金钱和地 位的光明大道。事实上,好莱坞梦工厂本身就是商业,以获取金钱为最终目标。因此,好莱坞 不仅有奢华的生活方式和辉煌的场面,更有进入好莱坞之前的等待和机遇。在《夜色温柔》 中,最初是母亲迫使罗丝·玛丽走进美国电影制片人的套房的,随后她追随那个制片人到了纽 约,通过入门考试,成为一名演员,后来当她得知导演布雷迪马上动身去好莱坞时,她立刻作出 决定:爱布雷迪并跟他走。罗丝·玛丽为追求拍电影带来的名气和财富可以跟随不同的 制片人或导演,可以随时爱上对方,将感情当做工具或消遣,她堕落了,她成为好莱坞梦工厂机 器的一部分,以金钱为工具,生产出更多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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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理想主义者放纵的小镇医生
　　
　　迪克·戴弗于1914年获牛津大学罗兹奖学金,并且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拿到学位。他在19 16年设法来到苏黎士,希望能在精神病理学研究方面有所建树。1917年前,迪克被称为“幸运 的迪克”,那些岁月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日子:他曾为取暖而自信地将一百多本教材烧掉;他身 体 强健,他曾“在纽黑文练过吊环,眼下也能在冬天的多瑙河里游泳”〔1〕;取得学位后 ,他参加了一支精神病医疗队,并写完了他在精神病理学研究方面的简明教材。迪克是理想主 义者,“他时常想,自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和一个聪 明的人……”〔1〕。
　　当漂亮、患有精神分裂的富家小姐尼克儿·沃伦向迪克表达爱意时,在成为伟大的精神病学 专 家和与尼克儿相爱并结婚之间,他的理想主义情操促使他选择了后者。他承担了照顾尼克儿 的使命,为她创造了一个温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尼克儿和她的朋友们尽情享受迪克带来 的快乐和温情。在戈赛海滩,他是快乐的缔造者,他“装模作样地摆弄着一把耙子,……他的 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让人乐不可支,最后,他的每一句话都引出一场大笑”〔1〕。因此 即使沙滩上出现两群不同的人:一群人中有装腔作势的作家、同性恋者、粗俗的矮胖女人 等,另一群人是以迪克为首的体面的人, 但在他的感召下,大家和睦相处,达到暂时的和谐 。在他 举办的宴会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摒弃了某些东西,诸如偏见、忧虑、疑惧等,此刻他们只 是最充分的自我及戴弗夫妇的客人”〔1〕。他的理想主义情操还体现在,即使卡罗琳 娜女士当面羞辱了他,他还是在她闹出丑闻后被关在警察局时去营救她;即使尼克儿移情别恋 地爱上他人,他也潇洒地成人之美,与尼克儿离婚了;最后当他被迫离开戈赛海滩时,“他抬起 右手,划了个十字,为这片沙滩祝福”〔1〕。
　　[8]电大学习网.免费论文网[EB/OL]. /d/file/p/2024/0425/fontbr />　　然而,昔日的理想主义者后来堕落了,成为放纵的小镇医生。他与罗丝·玛丽在戈赛海滩邂逅 并相爱,但并没有跨越界限,而四年后当他与罗丝·玛丽重逢时,他已不再怜香惜玉,与她 发生了肉体关系。迪克·戴弗曾经怀有崇高理想,他想做“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也许是有史 以来最伟大的心理学家”〔1〕,他无私地给予他人力量,并用他美好的道德价值约束 周围的人呈现最好的自我。他心怀崇高理想,似乎与金钱无关,而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无法 摆脱金钱对他的控制。巴比·沃伦[CD2]尼克儿的姐姐在与他初次见面时就直言不讳地表明 要为尼克儿买一位医生,以“父亲在大学里就控制着一些职位和研究员的位置”〔1〕 为诱饵;他与尼克儿结婚后,尽力用自己的薪水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心,“拒绝同这笔钱有任何 牵连”〔1〕,然而却也半推半就地享受尼克儿的财富为自己带来的生活上的舒适;他 与弗朗茨合开的诊所也是尼克儿家族为他出的钱。他自己也深切地认识到,童年时“目睹他 的父亲在贫困的教区苦苦挣扎,他在基本上淡泊的天性之外又萌生出对金钱的渴望”〔1 〕,而迎娶尼克儿的那一刻起,他已像商品一样被卖了,已没有自我。清醒后的他极力想寻 找生活的出口,情感的出口,却又无力摆脱金钱对他的控制,他与罗丝·玛丽产生婚外情,但是 肉体的欢娱并不能真正解决他的问题,只是引致他更大的失落与绝望。理想主义者迪克·戴 弗堕落了,他以肉体的堕落为起点,越滑越远:他酗酒,与出租车司机打架,袭击警察,锒铛入狱 ,出狱后勾引自己诊所里的患者。最后带着破碎的理想,他离开了那个将他充分利用了的富人 世界,将自己放逐在美国的边远小镇,跟某位姑娘有纠葛,还卷入了医疗诉讼中,等等。
　　
　　三、富人世界的牺牲品——重返富人世界的小姐
　　
　　尼克儿·沃伦本身就是富人世界的牺牲品。在她未成年时,她的亲生父亲与她乱伦,使她患有 精神分裂症。然而,即使她是疯人,金钱的概念也根植于她的头脑中。她向迪克·戴弗表达爱 意,唱歌抒情时,歌词中就有“银元”;当她意识到可能无法得到他时,她甚至想告诉他:她 很有钱,住的是高大气派的房子,她可是一份丰厚的财产〔1〕。她是富人世界的牺牲 品,却不能摆脱与沃伦家族的关系,后来她坚持探望奄奄一息的罪恶的父亲,与其说她与父亲 之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倒不如说是她与金钱的关系更为紧密,因为她所拥有的一切与迫害她 的父亲和金钱无法分割。
　　在小说的开始,尼克儿是精神病患者,在迪克·戴弗的爱护与照顾下,慢慢地康复,她静静 地吸取迪克的生命精华,努力挣扎地走出父亲带给她的黑暗,她的康复经历了:对迪克的依赖, 自 我意识的出现,对迪克的挑战,以及最终与迪克分手。当她彻底康复时,她的角色也发生了变 化, 当她的孩子拉尼尔卷入“肮脏的洗澡水”事件,被要求核实真相时,她保护自己的孩子免遭威 胁;当他们的厨师用刀威胁迪克时,她又挺身而出,用钱解决问题;甚至她也由故事开头的被描 述 者转化成故事的叙述者,她已设计好去改变,去战斗,以金钱为翅膀。康复的她为自己重 返富人世界积极准备,她投入了汤米·巴尔邦的怀抱,他是一个冷酷、无情,为金钱肯同任何 民族和国家交战的无政府主义者。当尼克儿与汤米偷情时,他们之间 没有任何精神的浪漫。尼克儿满心欢喜、心甘情愿地堕落了,她以此堕落获得新生,重返富人 世界。尼克儿重返的富人世界充满堕落、荒诞、绝望和金钱的铜臭,她将迪克·戴弗所代表 的美好价值观和温情的东西无情摧残。
　　菲茨杰拉德本人就对富人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他曾因是有钱人学校里最穷的学生而羞愧;又 因无钱几乎与姗尔达失之交臂,所以他一生追求金钱,想成为富人,然而金钱并没有给他带来 幸福,在追逐金钱中,幸福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在《夜色温柔》中,他深刻地刻画了充满形形 色色堕落的富人世界。富人世界中有巴比· 沃伦[CD2]一个将一切以金钱衡量的人,她用钱 为妹妹尼克儿买了医生迪克,当迪克被利用后又被无情抛弃时,她大言不惭地评价迪克:“人 一旦 被投入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就会像丢了魂似的,不能自制,不论他们如何有模有样”〔1 〕。“但是巴比·沃伦只是她所代表社会中顽疾的一个症状。”〔5〕富人世界中 还有乱伦自己女儿的沃伦,汤米·巴尔邦为代表的无政府主义者,喜欢裸露的怪人,吸毒者 ,患麻痹性痴呆症的将军的女儿,等等。迪克的精神病诊所成为这些富人避难的场所,他们去 那儿医治无可医治的疾病。
　　
　　四、结束语
　　
　　Harry Cleaver说过:“资本无限扩张的天性也将使社会的各种关系变成金钱关系,也就是说, 将所有利用价值以金钱衡量”〔6〕,所以被金钱操纵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各种堕落也 是 不可避免的。在温柔的夜色中,纯真的罗丝·玛丽堕落了,被淹没在好莱坞世界里;迪克·戴 弗堕落了,带着破碎的理想,消失在越来越远的某一不知名小镇;尼克儿堕落了[CD2]曾经的受 害者与牺牲品扑向那个无情、功利、野蛮并以金钱为双翼的富人世界。尽管此书取名于英国 诗人约翰·济慈的《夜莺颂》,夜色在书中被描绘成“可爱的”、“温柔的”,然而在夜色的 掩盖下,我们看到的是现实的丑陋:愚蠢的决斗,精神崩溃,黑人的死亡,与出租车司机打架,企 图自 杀,等等。这些世界中的人在金钱的腐蚀下都堕落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堕落的世界。与菲茨 杰拉德的 最为人熟知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相比较,人们已逐渐认识到《夜色温柔》在思想性方面已 超越《了不起的盖茨比》, Milton R. Stern认为,《夜色温柔》是菲茨杰拉德最出色的一本 书,“它涉及的范围如此之广,已使《了不起的盖茨比》显得渺小和简单……”〔7〕 。
　　
　　参考文献:
　　
　　〔1〕菲茨杰拉德. 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M〕. 巫宁坤,唐建清,译.南京:译林出版社, 1998.1,168,244,409,411,209,209,225,190,189,301,322,171,201,531, 320,344,352,401,334,528.
　　〔2〕毛信德. 美国小说发展史〔M〕. 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2004.304.[Z K)]
　　〔3〕Zhang Aiping. Enchanted places: the use of setting in F.ScottFitzgerald's fiction〔M〕. London: Greenwood Press, 1997.151,147.
　　〔4〕吴建国. 菲茨杰拉德研究〔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2.23 2.
　　〔5〕Miller J E. F.Scott Fitzgerald: his art and his technique〔M 〕.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67.143.
　　〔6〕Cleaver H. Reading capital politically〔M〕. Austin: Universi ty of Texas Press, 1944.164.
　　〔7〕Stern M R. Critical essays on F.Scott Fitzgerald's tender isthe night〔M〕. Boston: G.K Hall & Co., 198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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