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性与春笋
我们院里的春笋,破土了。
冬笋,只能长眠于泥土里。被挖出来的,也被当作菜肴,钻进了人们的肚子。它无法见到阳光,呼吸空气。但春笋,却能冲破厚厚的泥土,勇敢地向着光明。即使头顶有石头重压,也能绕着,昂然立在山坡、原野。它们不顾已经长成的竹林的遮挡,贪婪地吸吮雨露、空气,生气勃勃地冲向太阳。
成年的竹子,不知是偷懒还是知足常乐,总不愿继续攀高。剩下的日子,怡然自得地沐浴着风、雨和光。其实,也是在等待被淘汰,被砍伐。但春笋,却与时间赛跑似的猛长。很快,它们与母亲齐肩,甚至更壮、更高、更新。风来,摇头欢笑。雨来,嘀嗒弹唱。强大的生命,融入了自然的怀抱。
呈现在眼前的,就是我们院里的这样一茬春笋!
书生与父亲
去年的春节,我和家人是在父亲身边度过的。父亲生活在浙江的一个小山村,四周都是翠竹,山脚三面被溪流环抱,溪水清澈如镜。我可以感觉到,父亲那欢快的心情,犹如那哗哗的溪水,身子也健朗了许多。今年的寒假,我在家里完成了本书的初稿。父亲仍然住在那小山村里,并度过了他的70岁生日,身边没有我的陪伴。我没有问小弟,也不敢去想象父亲生日时的情景。我无法证明,击打这电脑键盘对父亲有多大的意义。我相信,我在这里表示多么的内疚,也只能是一种矫情。我也不想说,“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父亲”,因为父亲所需要的只是融融的亲情和陪伴。我只想表白,坐在电脑前,父亲的形象、我儿时的情景就在屏幕上!
牙医、技艺与卢梭
我曾为补两颗牙而折腾。制模、戴牙,多次的修正,最后才能吻合、舒适。即便如此,咀嚼的功能仍大受影响,甚至吃饭时一不小心就会脱落、咬碎。在某些场合,不免尴尬。牙医还说,我的口腔不合适装固定的牙,只能装活动的。在经历多次掉牙之后,有一段时间便没再装。于是,只能食用稀、软的饭食,且仍需小心翼翼,甚至“咬牙切齿”。友人发现后,介绍我去看一名牙医。我虽不便推诿,却仍犹疑。在制模后,这回的戴牙、调试,一次成功,而且,这次装的是固定的牙。
这让我大为感慨,原来牙医与牙医,手艺与手艺是如此的不同。进而又想,我们的“法律手艺”、“学术手艺”是否也应像我友人介绍的这名牙医的医术那样精湛呢?
精湛的手艺自然靠训练。进行这种训练的前提,是足够的知识储备和理论积累。但是,如同练车一样,知识储备和理论积累得再多,没有相应的职业训练,也永远都不可能练就一身技艺,而只能坐而论道、纸上谈兵。训练,意味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日复一日的枯燥和乏味,意味着心智的劳累和体能的耗费。训练的规范性和机械性,又意味着技艺的形式意义,就像练武之人蹲着的马步,熟能生巧的一招一式。
同样,将以学术写作为业的人,首要的就是,通过反复的训练,学会遣词造句,学会运用简明扼要的标题,学会准确地概括、灵活地使用文献,理清思路,建立逻辑,谋篇布局,规范注释。这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此时的形式也就是内容,因为形式是否规范,招式是否扎实,都一一彰显著是否受过良好的训练。
学问之道,多在于技艺的训练,因为我们大多数人毕竟不是卢梭。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20多年前,我在苏州河畔读他的书,字里行间喷薄出来的激情依然激荡着我今天的心灵。他颠沛流离,却并不谋求一份稳定的职业。构筑着他的文字生命的,除了他自己的人生阅历,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天才。天才的思想,当然没有缰绳,注定不受羁绊,却照样闪耀、永恒。因此,他说,“我的全部观念是前后一致的,不过我却无法一下子全部都阐述清楚”。
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他的注释超过了本论,并且一般为补充性说明,“有时离题很远”。他的思想体系,是由成千上万人一遍遍来整理的。对一个法科学生来说,研习法律就意味着练习技艺,并通过技艺的训练获得心灵的秩序。这是人生之路,也就是学术之路。(叶必丰)
来源: 法制网——法制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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