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象是中国首创的一个审美范畴,在诗歌创作中意象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顾城作为朦胧诗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其含蓄、温婉的诗歌中表现出的童真的可爱、无奈的压抑、渴望的释放无不令人称赞和感叹。他的成功之处在于将对生命的品读融入意象中,才使得他的诗歌散发出经久不衰的生命力。其诗歌中体现的生命意识在当代诗歌的创作中的价值更是不容忽视的。
关键词:顾城;意象;生命意识。
吴晓曾说:"生命意识就是由生命引发的关于人的存在问题的根本性思考。"[1]人的存在问题的最大障碍就是生命的悲剧意识,即一旦生命降临,到最终的结果必然走向死亡,但悲剧意识并不是生命的根本意识。尼斯尔曾说:"死亡什么时候来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死亡面前做些什么。"[2]可以说面对生命这一问题,每个人都是思考者,但这种思考更多地出现在童年时期,当我们意识到有生便有死这一问题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对生命的思考则被琐事掩盖而被我们逐渐忽略。诗人毕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们试图用有限的生命去解读这一问题。诗人是心灵的受难者,而作为诗人的顾城用诗更是用生命诠释了这种思考。诗歌和生命对于顾城来说是一个整体,他曾说"诗可写可不写,它到人间来不由诗人决定,由它自己决定。"[3]这话似乎有点玄,但从另一个的方面来理解即诗的产生不是刻意做作的,而是为了更好地表达生命自然而然形成的。诗的产生是一种生命现象,诗创作是一种思考和存在的方式。顾城的诗歌创作从始到终一直贯穿着强烈的生命意识,无论生或死,喜或悲,无不渗透着内心对生命的思考。
顾城是一位天才诗人,到七八岁,顾城就预感到:"我将来是诗人!"一次在小学班上被老师指名朗诵诗歌,顾城回忆说:"我被自己的声音震动了。我不知是怎么结束朗诵的,只记得坐下来时,必须用手按住膝盖,才制止那激动的颤抖。"[4]这是诗歌的力量与诗人天性撞击的结果,天才的诗歌原子早已潜藏在其性格、气质中,流淌在血液里。[5]而诗人的生命意识也觉醒的很早,13岁时写的一首小诗"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我的幻想》)诗人对幻想的渴望和幻想的破灭的感悟已经初露其对生命意识的关注。为了更好地参悟其作品中通过各种意象表现出的生命意识,我们不妨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探讨。
(一)与自然为伴的童话诗人--对生命的顶礼膜拜
在顾城的诗歌尤其是早期的诗歌中无不透露着一个崭新的小生命对世界的好奇、关注以及崇拜。其诗歌中不断出现天空、月亮、云、海、树枝等意象。15岁的《无名的小花》"它没有秋菊/卷曲的金发,/也没有牡丹/娇艳的容颜。/它只有微小的花,/和瘦弱的叶片,/把淡淡的芬芳/融进美好的春天。"诗中通过无名的小花自比,与秋菊、牡丹的对比而表达一种朴素的美好。对生命的崇拜和礼赞饱含在这些意象中。
再如诗人创作于十五岁的代表作《生命幻想曲》"……让阳光的瀑布,洗黑我的皮肤。/太阳是我的纤夫。/它拉着我/用强光的绳索,/一步步,/走完十二小时的路途……时间的马,/累倒了,/黄尾的太平鸟/在我的车中做窝。/我仍然要徒步走遍世界--沙漠、森林和偏僻的角落。/太阳烘着地球,/象烤一块面包。/……我把我的足迹/象图章印遍大地,/世界也就融进了/我的生命。/我要唱/一支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深切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奈。但在这样的无奈中作者并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唤起对生命的热爱而去赞美和歌颂个体生命的伟大。喷薄而出的旺盛的生命力正是作者内心最真实的写照。"阳光"这一意象被诗人比喻成瀑布,阳光的照射则顺理成章地"洗"黑我的皮肤;而"太阳"这一意象则被诗人运用了拟人化的处理转而成为"我的纤夫"。尽管被阳光"洗黑了皮肤"被太阳"用强光的绳索拉着"诗人依然不屈服于强压之下而是"赤着双脚。/把我的足迹,/象图章印遍大地,/世界也就溶进了/我的生命。""图章"这一意象的出现代表了一种标志,一种无法抹杀的力量的象征,更是人的一种本质力量的确证。用"阳光"、"太阳"这两个意象与"图章"这一意象作对比,更彰显了诗人在困难面前决不低头的勇气,更要让这种勇气有了承担的载体--"图章"。最后诗人更是"要唱一支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小"我"不小,与宇宙的融合彰显了人类的力量。连顾城的父亲顾工在提起这首诗时都说:"我和十四岁的顾城在河滩上晒着黝黑的肢体。他用手指在沙砾中写了一首歪歪扭扭的《生命幻想曲》--我至今还在为那些美妙的诗句而惊喜。多么好,我真惊奇他那细小,柔软的手指怎会划出这样的宏丽、壮美的句子。"[6]这个"早熟"的少年已经有很强烈的生命意识,他瘦弱而黝黑的身体中蓄积着强大的力量,骨子里的倔强透露出对命运的反抗和对生命的礼赞。
(二)寻求生命不能承受的"重"和"轻"平衡点的矛盾诗人--对生命存在方式的思索。
诗人是心灵的受难者。所谓灵魂的受难者指的是诗人注定一生为灵魂所累,因为太想寻找一种生命存在方式的平衡点而苦苦思索。而作为诗人的顾城也不例外,更确切地说顾城是一个"受难者"的典型代表。为了说明这一问题我们先来看看顾城的一首诗《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也许/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象彩色蜡笔那样美丽/我希望/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泪的眼睛……"这首诗歌有类似童谣的天真,也透露出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
再看另外一首诗《弧线》:"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少年去捡拾/一枚分币/葡萄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海浪因退却/而耸起的脊背。"这首《弧线》乍一看,我们感慨作者在处理"鸟儿"、"少年"、"葡萄"和"海浪"这几个意象时的巧妙。"触丝"和"脊背"的比喻也十分精当,但仔细品读过后就发现,作者对于这几个意象的处理不决不是信手拈来,随意组合。"鸟儿"为什么在疾风中"迅速转向"?葡萄因幻想延伸了的触丝,为什么又转向海浪因退却而耸起的脊背?"少年"这一意象的插入又是为什么?不难看出这是作者另外一种人生观的反映,即是面对困难消极回避的态度。将《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和《弧线》进行一个对比,借用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关于"轻和重"的思想,我们可以说如果《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反映诗人不能承受现实的重压转而逃避现实试图寻求一个童话般美好的世界,而在享受身心快乐、浪漫、自由的同时又对这种逃避现实的"生命之轻"表示某种怀疑;那么《弧线》反映的则是诗人洒脱和超凡的表面之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诗人一直在寻求一个所谓没有痛苦和忧伤的快乐天国,但现实世界的残酷一直在粉碎着他的梦想;即便他的内心再纯澈明净但毕竟人的生存离不开现实的沃土,于是诗人一面追求着"生命之轻"但又表示怀疑;一面承受着"生命之重"的平衡点而苦苦挣扎。这种对生命存在方式的思考始终没有停过,一直贯穿在诗人的生命中并体现在作品里。游走在"生命之轻"、"生命之重"之间,顾城用一生来寻找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但很可惜他始终不能游刃有余地在两者之间周旋从而获得一种生活在现世而高于现世的人生境界,而是选择用死亡来结束这种永无宁日的思考。诗人之所以选择死亡是因为他们太在乎怎么活了。
(三)幻想坍塌唤醒死亡意识的悲情诗人--对死亡的诗意品读。
很多事情生来就注定了,就象生命一旦降生则注定了死亡,在顾城的诗歌中"死亡"亦是贯穿始终的主题。他用诗歌解读着生命也解读着死亡,从另一个角度讲,死亡就是源于内心深处的生命危机感,而这种危机感也正是生命意识的另一个侧面。
[8]电大学习网.免费论文网[EB/OL]. /d/file/p/2024/0424/fontbr /> 顾城的诗的生命几乎是同步的,他经历着怎样的生命就将其幻化在诗中,而诗中表达的思想正是他生命的最真实写照。顾城在十三岁时就写出了"生命的美,千变万化,却终为灰烬"(《美》)小小年纪就已经意识到了不管多美的生命到了最后也终究不过成为灰烬,一种无奈和失落油然而生。诗中虽未出现明确的"死亡"意象,但"灰烬"这一意象已暗指死亡。在明白了生命最终要消失的悲哀之后,诗人进一步对死亡产生了恐惧:"昨天,/象是黑色的蛇/盘在角落/它活着/是那样冷/死了,更不会热/它曾在/许多人的心上/缓缓爬过/留下了青苔/涂去了血色……"(《昨天象黑色的蛇》)诗中"黑色的蛇"这一意象虽指那个特殊的年代,不特别指个人,但我们依然能从那对死亡的阴森恐怖的描写中窥见一个少年对死亡的恐惧。而慢慢地当诗人意识到死亡不可避免之后转而品味死亡甚至颂扬死亡,我们来看看他的《就义》:"站住!/是的,我不用走了,/路已到尽头。/虽然我的头发还很乌黑,/生命的白昼还没开始。……/风,/别躲开,/这是节日/一个开始;/我毕竟活过了,/快乐的,/又悄悄收下了/这无边无际的礼物……"诗人借助"头发乌黑"、"风"、"礼物"等意象写出了一个孩子的死亡。没有什么比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更加残忍,但面对这样的死亡,诗人却说"我毕竟生活过了",由此可以看出诗人对死亡的态度已比以前"超然"许多,而到了最后,诗人对死亡的态度最终转向一种宿命的归宿,诗中也越来越热衷于谈论死亡。如"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墓床》)顾城也多次说过:"死亡是没有的,死亡是文化的结果,死亡是我们的想象,所以它是没有的。"[7]在顾城的头脑中生命是永恒的,不是瞬间的,是抽象的,不是具体的;生活是暂时的,生命是永远的。他的生命指挥着诗歌,诗歌指引着生命,许多诗人都曾在诗中引入"死亡"这一意象,但是没有哪一个诗人象顾城一样热衷于"死亡"的讨论和描写,也没有哪一个诗人如同顾城一样用死亡来完成对生命的扪问。张捷鸿曾说:"他的死不同于海子、骆一禾等诗人的诗人之死。他的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深刻的本质的生命的死亡,是典型的从灵魂到肉体的人的死亡。"[8]
顾城很多次谈到他小时候有过的一次经验。那时他还小,有一次大人都出去了,他一个人被关在一个亮着灯的屋子里。忽然,他从被灯关照着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双双眼睛象从雾里慢慢浮起来,这些眼睛都是空洞洞的,一种迷茫的无可奈何的感觉。他感到害怕,而且马上知道,人死了就要变成灰烬涂在墙上,他自己迟早也会这样。他说他从那一刻起,对世界的看法就形成了。他的短短一生充满着对生命和死亡的启示。只要说到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毕光明和樊洛平曾说:"我们现在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生命意识成为顾城诗歌的萦绕不绝的主旋律,为什么他的诗勾勒的只是一条永恒生与死的轨迹,这完全为一种生命的直觉体验所决定。"[9]
顾城是最善于把生命融进诗歌的诗人,他的一生便是诗的一生。对于顾城的研究目前有很多,但多数集中于他的诗歌的审美价值研究或者是津津乐道他的死亡。对于他诗歌中最能感动读者的根本之点--意象中表现的生命意识的研究则未涉及很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顾城诗歌的价值不在思想性上,也不能简单地从艺术价值方面来品读,而是要掠过一切通常意义上对某个作家(下转第14页)(上接第9页)某部作品的"一般性"品读,跨越到参悟其诗歌中隐含的深沉生命意识。为灵魂而写作的他自然将灵魂赋给了诗,这就要求我们在品读其诗歌时要深切感受作品中体现出的"灵魂之音"。也只有这样才能从本质上把握顾城诗歌的内核,从其诗歌的意象中反应出来的生命意识这个角度看,在现代诗歌创作和品读的领域里是应该值得一提并且有推广的价值。
注释:
[1]吴晓:意象符号与情感空间--诗学新解[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8.9.16.87。
[2]转引自吴晓:意象符号与情感空间--诗学新解[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7.88。
[3]转引自张捷鸿:童话的天真--论顾城的诗歌创作[J].当代作家评论,1999(1)。
[4]顾城:顾城文选[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11。
[5]曾宏:别有天地非人间--纪念顾城诞辰五十周年[J].新作文,2006(9):8。
[6]姚家华编:朦胧诗论争集[D].北京:学苑出版社,1989.37。
[7][8]张捷鸿:童话的天真--论顾城的诗歌创作[J].当代作家评论,1999(1)。
[9]毕光明、樊洛平、顾城:一种唯灵的浪漫主义[J].湖北师范学院学报,1998(2)。
另外,本文所引用顾城的诗歌均选自顾城.顾城精选集[D].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参考文献:
[1]顾城:顾城精选集[D].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2]北岛:北岛诗歌[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3
[3]舒婷:舒婷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4]夏之放:文学意象论[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1993。
[5]吴晓:意象符号与情感空间--诗学新解[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8]电大学习网.免费论文网[EB/OL]. /d/file/p/2024/0424/font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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