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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咏物篇2017-09-18
张晓风:咏物篇 柳 所有的树都是用“点画成的,只有柳,是用“线”画成的。 别的树总有花、或者果实,只有柳,茫然地散出些没有用处的白絮。 别的树是密码紧排的电文,只有柳,是疏落的结绳记事。 别的树适于插花或装饰,只有柳,适于霸陵的折柳送别。 柳差不多已经落伍了,柳差不多已经老朽了,柳什么实用价值都没有——除了美。柳树不是匠人的树,这是诗人的树,情人的树。柳是愈来愈少了,我每次看到一棵柳都会神经紧张的屏息凝视—&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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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秋天·秋天2017-09-18
张晓风:秋天·秋天 满山的牵牛藤起伏,紫色的小浪花一直冲击到我的窗前才猛然收势。 阳光是耀眼的白,像锡,像许多发光的金属。是哪个聪明的古人想起来以木象春而以金象秋的?我们喜欢木的青绿,但我们怎能不钦仰金属的灿白。 对了,就是这灿白,闭着眼睛也能感到的。在云里,在芦苇上,在满山的的翠竹上,在满谷的长风里,这样乱扑扑地压了下来。 在我们的城市里,夏季上演得太长,秋色就不免出场得晚些。但秋得永远不会被混淆的——这坚硬明朗的金属季。让我们从微凉的松风中去认取,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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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光环2017-09-18
张晓风:光环 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说我冷漠,说我骄傲,说我盛气凌人,这是他们的偏见吗?或是我自己并不十分了解自己呢?我是否已经树立了许多敌人?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是有些朋友的,我只晓得,在我身边还有许多人,认为我并不冷漠,并不骄傲,并且并不盛气凌人——菊如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认识菊如是在四年前的新生训练中,她拖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一件格子裙,笑的时候总要加上强调的尾音,让人很自然地也想跟她一起笑,我特别喜欢她那胖墩墩的体型,让人有一种舒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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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我有2017-09-18
张晓风:我有 那一下午回家,心里好不如意,坐在窗前,禁不住地怜悯起自己来。 窗棂间爬着一溜紫藤,隔春青纱和我对坐着,在微凉的秋风里和我互诉哀愁。 事情总是这样的,你总得不到你所渴望的公平。你努力了,可是并不成功,因为掌握你成功的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我也许并不希罕那份成功,可是,心里总不免有一份受愚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你站在糖食店的门口的,那里有一份抽奖的牌子,你的眼睛望着那最大最漂亮的奖品,可是你总抽不着,你袋子里的镍市空了,可是那份希望仍然高高的悬着。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事实上根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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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遇见2017-09-16
张晓风:遇见 一个久晦后的五月清晨,四岁的小女儿忽然尖叫起来。 “妈妈!妈妈!快点来呀!” 我从床上跳起,直奔她的卧室,她己坐起身来,一语不发地望着我,脸上浮起一层神秘诡异的笑容。 “什么事?” 她不说话。 “到底是什么事?” 她用一只肥匀的有着小肉窝的小手,指着窗外,而窗外什么也没有,除了另一座公寓的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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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种种有情2017-09-16
张晓风:种种有情 有时候,我到水饺店去,饺子端上来的时候,我总是怔怔地望着那一个个透明饱满的形体,北方人叫它“冒气的元宝”,其实它比冷硬的元宝好多了,饺子自身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一张薄茧,包覆着简单而又丰盈的美味。 我特别喜欢看的是捏合饺子边皮留下的指纹,世界如此冷漠,天地和文明可能在一刹那之间化为炭劫,但无论如何,当我坐在桌前上面摆着的某个人亲手捏合的饺子,热雾腾腾中,指纹美如古陶器上的雕痕,吃饺子简直可以因而神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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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细细的潮音2017-09-16
张晓风:细细的潮音 每到月盈之夜,我恍惚总能看见一幢筑在悬崖上的小木屋,正启开它的每一扇窗户,谛听远远近近的潮音。 而我们的心呢?似乎已经习惯于一个无声的世代了。只是,当满月的清辉投在水面上,细细的潮音便来撼动我们沉寂已久的心,我们的胸臆间遂又鼓荡着激昂的风声水响!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太阳晒得每一块石头都能烫人。我一个人撑着伞站在路旁等车。空气凝成一团不动的热气。而渐渐地,一个拉车的人从路的尽头走过来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走得这样慢的人。满车的重负使他的腰弯到几乎头脸要着地的程度。当他从我面前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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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小小的烛光2017-09-16
张晓风:小小的烛光 他的头发原来是什么颜色已经很费猜了,因为它现在是纯粹珠银白。 他的身材很瘦小,比一般中国人还要矮上一截。加上白色的头发,如果从后面看上去,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是美国人——我多么希望他不是美国人。每次,当我怀着敬畏的目光注视他,我心里总羼合着几分嫉妒、几分懊恼、几分痛苦。为什么,当我发现一个人,秉赋了我所钦慕的诸般美德,而他却偏偏是一个美国人呢?为什么在我心中那个非常接近完美的人,竟不属于我自己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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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好艳丽的一块土2017-09-16
张晓风:好艳丽的一块土 好艳丽的一块土! 沙土是桧木心的那种橙红,干净、清爽,每一片土都用海浪镶了边——好宽好白的精工花边,一座一座环起来足足有六十四个岛,个个都上了阳光的釉,然后就把自己亮在蓝天蓝海之间(那种坦率得毫无城府的蓝),像亮出一把得意而漂亮的牌。 我渴望它,已经很久了。 它的名字叫澎湖。“到澎湖去玩吗?” “不是!”——我讨厌那个“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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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母亲的羽衣2017-09-16
张晓风:母亲的羽衣 讲完了牛郎织女的故事,细看儿子已经垂睫睡去,女儿却犹自瞪着坏坏的眼睛。 忽然,她一把抱紧我的脖子把我赘得发疼: “妈妈,你说,你是不是仙女变的?” 我一时愣住,只胡乱应道: “你说呢?” “你说,你说,你一定要说。”她固执地扳住我不放。“你到底是不是仙女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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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花之笔记2017-09-16
张晓风:花之笔记 我喜欢那些美得扎实厚重的花,像百合、荷花、木棉,但我也喜欢那些美得让人发愁的花,特别是开在春天的,花瓣儿菲薄菲薄,眼看着便要薄得没有了的花,像桃花、杏花、李花、三色堇或波斯菊。 花的颜色和线条总还比较“实”,花的香味却是一种介乎“虚”“实”之间的存在。有种花,像夜来香,香得又野又蛮,的确是“花香欲破禅”的那种香法,含笑和白兰的香是荤的,茉莉是素的,素得可以及茶的,水仙更美,一株水仙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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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绿色的书简2017-09-16
张晓风:绿色的书简 梅梅、素素、圆圆、满满、小弟和小妹: 当我一口气写完了你们六个名字,我的心中开始有着异样的感动,这种心情恐怕很少有人会体会的,除非这人也是五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的姐姐,除非这人的弟妹也像你们一样惹人恼又惹人爱。 此刻正是清晨,想你们也都起身了吧?真想看看你们睁开眼睛时的样子呢:六个人,刚好有一打亮而圆的紫葡萄眼珠儿,想想看,该有多可爱——十二颗滴溜溜的葡萄珠子围着餐桌、转动着、闪耀着,真是一宗可观的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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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大型家家酒2017-09-16
张晓风:大型家家酒 我还想在瓦斯炉下面做一个假的老式灶,小时读刘大白的诗,写村妇的脸被灶火映红的动人景象,我拒绝不了老灶的诱惑,竞走遍台北找一只生铁铸的灶门…… 事情好像是从那个走廊开始的。 那走廊还算宽,差不多六尺宽,十八尺长,在寸土寸金的台北似乎早就有资格摇身变为一间房子了。 但是,我喜欢一条空的走廊。 可是,要“空”,也是很奢侈的事,前廊终于沦落弯成堆栈了,堆的东西全是那些年演完戏舍不得丢的大件,譬如说,一张拇指粗的麻绳编的大渔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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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常常,我想起那座山2017-09-16
张晓风:常常,我想起那座山 一方纸镇 常常,我想起那坐山。 它沉沉稳稳的驻在那块土地上,像一方纸镇。美丽凝重,并且深情地压住这张纸,使我们可以在这张纸上写属于我们的历史。 有时是在市声沸天、市尘弥地的台北街头,有时是在拥挤而又落寞的公共汽车站,有时是在异国旅舍中凭窗而望,有时是在扼腕奋臂、抚胸欲狂的大痛之际,我总会想起那座山。 或者在眼中,或者在胸中,是中国人,就从心里想要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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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她曾教过我2017-09-16
张晓风:她曾教过我 ——为幻念中国戏剧导师季曼瑰教授而作 秋深了。 后山的蛩吟在雨中渲染开来,台北在一片灯雾里,她已经不在这个城市里了。 记忆似乎也是从雨夜开始的,那时她办了一个编剧班,我去听课;那时候是冬天,冰冷的雨整天落着,同学们渐渐都不来了,喧哗着雨声和车声的罗斯福路经常显得异样的凄凉,我忽然发现我不能逃课了,我不能使她一个人丢给空空的教室。我必须按时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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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孤意与深情2017-09-16
张晓风:孤意与深情 我和俞大纲老师的认识是颇为戏剧性的,那是八年以前,我去听他演讲,活动是李曼瑰老师办的,地点在中国话剧欣赏委员会,地方小,到会的人也少,大家听完了也就零零落落地散去了。 但对我而言,那是个截然不同的晚上,也不管夜深了,我走上台去找他,连自我介绍都省了,就留在李老师那套破旧的椅子上继续向他请教。 俞老师是一个谈起话来就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我们愈谈愈晚,后来他忽然问了一句: “你在什么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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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我在2017-09-16
张晓风:我在 记得小学三年级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学,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寂寂青山、迟迟春日,心里竟有一份巨大幽沉至今犹不能忘的凄凉。当时因为小,无法对自己说清楚那番因由,但那份痛,却是记得的。 为什么痛呢?现在才懂,只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那里,而你偏不在,于是你痴痴地想,他们此刻在操场上追追打打吗?他们在教室里挨骂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管是好是歹,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啊!一起挨骂挨打都是好的啊! 于是,开始喜欢点名,大清早,大家都坐得好好的,小脸还没有开始脏,小手还没有汗湿,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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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月,阙也2017-09-16
张晓风:月,阙也 “月,阙也。”这是一本近两千年前的文学专着的解释。阙,就是“缺”的意思。 那解释使我着迷。 曾国藩把自己的住所题作“求阙斋”,求阙?为什么?为什么不求完美? 那斋名也使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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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雨荷2017-09-16
张晓风:雨荷 有一次,雨中走过荷池,一塘的绿云绵延,独有一朵半开的红莲挺然其间. 我一时为之惊愕驻足,那样似开不开,欲语不语,将红未红,待香未香的一株红莲! 漫天的雨纷然又漠然,广不可及的灰色中竟有这样一株红莲!像一堆即将燃起的火,像一罐立刻要倾泼的颜色!我立在池畔,虽不欲捞月,也几成失足. 生命不也如一场雨吗?你曾无知地在其间雀跃,你曾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日的幻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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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春之怀古2017-09-16
张晓风:春之怀古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撑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面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浑沌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会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清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株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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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行道树2017-09-16
张晓风:行道树 每天,每天,我都看见他们,他们是已经生了根的——在一片不适于生根的土地上。 有一天,一个炎热而忧郁的下午,我沿着人行道走着,在穿梭的人羣中,听自己寂寞的足音。忽然,我又看到他们,忽然,我发现,在树的世界里,也有那样完整的语言。 我安静地站住,试着去了解他们所说的一则故事: 我们是一列树,立在城市的飞尘里。 许多朋友都说我们是不该站在这里的,其实这一点,我们知道得比谁还都清楚。我们的家在山上,在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里。而我们居然站在这儿,站在这双线道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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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敬畏生命2017-09-16
张晓风:敬畏生命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印第安那州:美国的一个州,位于美国东部。〕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到草地上,有些飘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飘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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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我喜欢2017-09-16
张晓风:我喜欢 我喜欢活着,生命是如此地充满了愉悦。 我喜欢冬天的阳光,在迷茫的晨雾中展开。我喜欢那份宁静淡远,我喜欢那没有喧哗的光和热,而当中午,满操场散坐着晒太阳的人,那种原始而纯朴的意象总深深地感动着我的心。 我喜欢在春风中踏过窄窄的山径,草毒像精致的红灯笼,一路殷勤的张结着。我喜欢抬头看树梢尖尖的小芽儿,极嫩的黄绿色中透着一派天真的粉红——它好像准备着要奉献什么,要展示什么。那柔弱而又生意盎然的风度,常在无言中教导我一些最美丽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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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散文__张晓风作品集2017-09-16
张晓风散文__张晓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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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知了2017-09-16
林清玄:知了 山上有一种蝉,叫声特别奇异,总是吱的一声向上拔高,沿着树木、云朵,拉高到难以形容的地步。然后,在长音的最后一节突然以低音“了”作结,戛然而止。倾听起来,活脱脱就是: 知——了! 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蝉如此清楚的叫着“知了”,终于让我知道“知了’这个词的形声与会意。从前,我一直以为蝉的幼虫名叫“蜘蟟”,长大蝉蜕之后就叫作&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