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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在我的书房怀想上海2017-10-09
赵丽宏:在我的书房怀想上海 我在上海生活五十多年,见证了这个城市经历过的几个时代。苏东坡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很有道理。要一个上海人介绍或者评说上海,有点困难,难免偏颇或者以偏概全。生活在这个大都市中,如一片落叶飘荡于森林,如一粒沙尘浮游于海滩,渺茫之中,有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说上海没有古老的历史,这是相对西安、北京和南京这样古老的城市。上海当然也有自己的历史,如果深入了解,可以感受它的曲折幽邃和波澜起伏。我常常以自己的书房为座标,怀想曾经发生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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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印象·幻影2017-10-09
赵丽宏:印象·幻影 早晨的阳光,从树荫中流射到窗帘上,光点斑驳,如无数眼睛,活泼,闪动,充满窥探的好奇,从四面八方飞落在我的眼前。我想凝视它们,它们却瞬间便模糊,黯淡,失去了踪影。我感觉晕眩,欲昏昏睡去,它们又瞬间出现,在原来亮过的飘动的窗帘上,精灵般重聚,用和先前不同的形态,忽明忽暗。活泼的年轻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老年人垂暮的目光,心怀叵测,怀疑着,惊惶着,犹疑着,无法使我正视。 你们是谁! 我睁大眼睛,视野里一片斑斓天光。那些不确定的光点不见了,光线变得散漫漂浮,仿佛可以将一切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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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生命2017-10-08
赵丽宏:生命 假如生命是草。决不因此自卑!要联合起所有的同类,毫不吝惜地向世界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一星浅绿。大地将因此而充满青春的活力。 假如生命是树,要一心一意把根扎向大地深处。哪怕脚下是一片坚硬的岩石,也要锲而不舍地将根须钻进石缝,汲取生的源泉。在森林和沃野做一棵参天大树当然很美妙,在戈壁沙漠和荒山秃岭中做一棵孤独的小树,给迷路的跋涉者以希望,那就更为光荣。 假如生命是船。不要停泊,也不要随波逐流!我将高高地升起风帆,向着未有人到达过的海域……假如生命是水。要成为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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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光阴2017-10-08
赵丽宏:光阴 谁也无法描绘出他的面目。但世界上处处能听到他的脚步。 当旭日驱散夜的残幕时,当夕阳被朦胧的地平线吞噬时,他不慌不忙地走着,光明和黑暗都无法改变他行进的节奏。 当蓓蕾在春风中灿然绽开湿润的花瓣时,当婴儿在产房里以响亮的哭声向人世报到时,他悄无声息地走着,欢笑不能挽留他的脚步。 当枯黄的树叶在寒风中飘飘坠落时,当垂危的老人以留恋的目光扫视周围的天地时,他还是沉着而又默然地走,叹息也不能使他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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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学步2017-10-08
赵丽宏:学步 儿子,你居然会走路了!我和你母亲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在这之前,你还整日躺在摇篮里,只会挥舞小手,将明亮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有时偶尔能扶着床沿站立起来,但时间极短,你的腿脚还没有劲,无法支撑你小小的身躯。这天,你被几把椅子包围着,坐在沙发前摆弄积木,我们到厨房里拿东西,你母亲偶一回头,突然惊喜地大叫:“啊呀,小凡走路了!”我随声回顾,也大吃一惊;你竟然推开包围着你的椅子,然后不倚靠任何东西,自己走到了门口!我们看到你时,你正站在房门口,脸上是又兴奋又紧张的表情,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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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诗魂2017-10-08
赵丽宏:诗魂 又是萧瑟秋风,又是满地黄叶。这条静悄悄的林荫路,依然使人想起幽谧的梦境……到三角街心花园了。一片空旷,没有你的身影。听人说,你已经回来了,怎么看不见呢?……从幼年起,诗魂就在胸中燃烧。 我们都体验过那美妙的激动…… 已经非常遥远了。母亲携着我经过这条林荫路,走进三角街心花园。抬起头,就看见了你。你默默地站在绿荫深处,深邃的眼睛凝视着远方,正在沉思……“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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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宏作品_赵丽宏散文集2017-10-08
赵丽宏作品_赵丽宏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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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过年2017-10-08
王蒙:过年 为什么,过年对于我更像是一个怀旧的话题? 当然,小时候过年特别激动,因为能吃上一顿肉,因为包饺子,因为穿一件新衣服,因为给大人磕头和得到压岁钱。也因为相信家里大人的话,相信这几天有诸神下界,有祖先的在天之灵在空中巡回,我们必须出言谨慎,行事小心,敬畏与感动上苍,祈求好运。 还因为小时候觉得过一年是那么长,盼呀盼呀,好不容易才到了严冬,到了冬与春的那个微妙的分界处,到了哪怕是强颜也要欢笑一番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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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重读徐皐的《风萧萧》2017-10-08
王蒙:重读徐皐的《风萧萧》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受到徐皐的小说的诱惑。我读起《鬼恋》《吉卜赛的诱惑》等就放不下。我所以说是诱惑,是因为当时我从政治上意识形态上与文学观念上否定徐的作品。我当时一心革命,一心批判现实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后来在拙作《青春万岁》里,“资产阶级”出身的苏宁因为读徐皐的作品还受到杨蔷云的批评。 但同时我又放不下徐的小说,哪怕是读完了心里不满意,咕咕哝哝地将他在心里“批判”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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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安详2017-10-08
王蒙:安详 我很喜欢、很向往的一种状态,叫做——安详。 活着是件麻烦的事情,焦灼、急躁、愤愤不平的时候多,而安宁、平静、沉着有定的时候少。 常常抱怨旁人不理解自己的人糊涂了,人人都渴望理解,这正说明理解并不容易,被理解就更难,用无止无休的抱怨、解释、辩论、大喊大叫去求得理解,更是只会把人吓跑的了。 不理解本身应该是可以理解的。理解“不理解”,这是理解的初步,也是寻求理解的前提。你连别人为什么不理解你都理解不了,你又怎么能理解别人?一个不理解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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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难得明白2017-10-08
王蒙:难得明白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拿起王小波的着作,原来接触过他的个把篇讨论文字,印象不错,但是现在热到这般地步,已经有“炒死人”之讥在报端出现。我不敢跟着起哄。 王小波当然很聪明(以至有人说,他没法不死,大概是人至清则无鱼而且无寿的意思),当然很有文学才华,当然也还有所积蓄,博闻强记。他也很幽默,很鬼。他的文风自成一路。但是这都不是我读他的作品的首要印象,首要印象是,这个人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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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葡萄的精灵2017-10-08
王蒙:葡萄的精灵 穆敏老爹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而一个严肃的穆斯林,是既禁烟又禁酒的。 有一次,生产队的管理委员会在我的房东穆敏老爹家召开。会上,老爹对队长哈尔穆拉特的工作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说他安排生产没计划,致使场上的粮食大量受潮变质。老爹说了一句:“头脑在哪里呢?” 哈尔穆拉特虽说已经四十岁了,还是个火爆性子,听了老爹的批评立即把头上戴的紫绒小花帽摘下,露出剃光了的尖而小的头。与他的一米八的身高相比,他的头实在太小了,头顶之尖,令人想起鸡蛋的小头。我在一旁闲坐旁观,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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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灰鸽2017-10-08
王蒙:灰鸽 一百块洋灰砖上,闪耀着一百个白热的太阳。楼房挡住了仅有的一点风,但风也是热的。槐树上的蝉在热风中声嘶力竭地叫喊。轰隆隆,各种各样的大小车辆,在楼前的柏油路上驶来驶去,一次又一次地轧过了他的神经和躯干。 强发在这没遮拦的一片白光中生活,赤着黝黑的脊背,穿着一条原本是白的,如今已经变成了灰黄色的浸透了汗水的裤衩,脚上是一双四分五裂了的塑料凉鞋。 炎热使他昏涨,炎热使他麻木,炎热使他悲愤痛苦。从大城市的金山银海里挣上一点点,怎么就这么难?他背井离乡,他露宿街头,他每天干活十五六个小时,他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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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最后的“陶”2017-10-08
王蒙:最后的“陶” 回来了,回来了!美好而又可怜的童年回来了!耀眼的、神奇的,洁白得像梦一样地不可把握不可触摸的雪山回来了!葱茏的、成堆成片的、深远而又宁静的云杉林回来了!在雪山映照下面,树木绿得发黑,而小小的,一个又一个的水库却又清得发绿。故乡的冰峰、怪石、沙滩、密林、大河、山涧、瀑布、水花、蜂箱、马群……原来还都好好的呢!它们仍然是那样真实、那样朴素、那样亲切地等待着你的到来!而你呢?我仍然是我啊!故乡,童年,大地,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哈丽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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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爱的影2017-10-08
王蒙:爱的影 雪地上的一串小水潭 打从我还梦想着爱情和事业的年代,我就住在闹中有静的取灯胡同了。我敢说,现在我在这条胡同行路的时候,每个脚印都会和过往的一个或几个脚印重合。在取灯胡同,我已经留满了、留够了我的从遐想到回味的岁月的印迹。 离上班的地方近,这大概是我在取灯胡同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住家的唯一的不平凡的优越性了。从家里走出来,穿过一条短短的横巷,四百米,五分钟,到了。 横巷没有名称,因为除了一个深宅大院的终年很少开启的侧门以外,这里没有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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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爱情三章2017-10-08
王蒙:爱情三章 信 一 有时候,夏天的落日好像突然改变了世界的外观。大火球低低地迎着你,整个天空红光灿烂。疾驶的车辆,急着赶路回家的行人,彼此交映着闪亮的落日余晖,又在地上、路上、墙上投下了它们和他们的奇形怪状的影子。 人行道上,男女老幼拥来挤去,参差不齐地移动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使劲拉住妈妈的衣裙:“妈妈……我怕……它老跟着我。”他指着零乱的众多的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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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临街的窗2017-10-08
王蒙:临街的窗 在我幼小的时候就注意到胡同东口那一家的临街的窗子了。高大的合欢树,永远紧闭的暗红色的门,剥落的油漆,稀稀落落的、步伐沉重的行人,推车卖货的小贩,吵吵闹闹的上学和下学的孩子,秋天的落叶和冬天的雪。就在这单调的与乱哄哄的诸种景色之中,有一扇小小的高高的窗。是一扇永远打不开的窗。是一块安装上了的玻璃。是一个透光的方孔,尽可能安置得高。这样,在采进光照的同时却不会暴露室内的秘密。 我们的城市是不作兴把窗子开在临街一面的。人们都是把窗开在院子里,叫做四合院也可以,虽然未必四面都有房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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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纸海钩沉——尹薇薇2017-10-08
王蒙:纸海钩沉——尹薇薇 翻出三十二年前的旧作,是什么滋味?竖写横格稿纸,编辑勾画的痕迹,稚嫩而又温柔的书写……都已是迢迢往事。 一个批评者写道:驱散王蒙身上的迷雾,是必要的。非常熟悉的语言。那些年月常说的。还有叫做剥开“画皮”的。 春季多云的天气,可以叫做“暖阴”,麻雀终于又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飞鸣。丁香花才盛开,便已凋谢。香椿叶老,芝麻酱面条也过了时。我养的盆花却还没有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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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夏天的肖像2017-10-08
王蒙:夏天的肖像 丈夫走了,涛声大了。 涛声大了,风声大了,说笑声与蚊子的嗡嗡声,粗鲁的叫卖吆喝声,都更加清晰了。 涛声大了。每一朵浪花奔跑而且簇拥。欢笑、热情、痴诚地扑了过来,投向广延沉重的海岸线。而海岸是冷静的,理智得像驻外大使。它雍容,彬彬有礼,不做任何许诺。无望的浪花溅起追逐的天真。怎样奔跑过来的,又怎样忧郁地、依恋地退转回去。 这是永远的温存,永远的期待,永远的呼唤。永远地向远方,向海天一线眺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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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高原的风2017-10-08
王蒙:高原的风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几年的中国,对于城市的芸芸众生来说,有什么事能使人感到特别幸运呢?获得奖金?小额者人皆有之,早视为理所当然,再翻两番也是不要白不要,要了白要。巨额者上哪儿领去?升官?毕竟只有为数不多的同志在考虑进入梯队,而且毕竟不是所有被考虑着都那么迷官,像官迷们用迷官的眼睛所见所想的那样。“彩票”得中?迄今只在首都发售过一次国际马拉松赛有奖参观券,售券时出动了大批民警,差点挤出人命,得头奖的机会是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分之一。碰到个知心伴侣?那是年轻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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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最宝贵的2017-10-08
王蒙:最宝贵的 市委书记严一行参加完追悼会, 回到办公楼。 他带着一点鼻音,告诉秘书: “小李,你回去吧。” “晚上七点的常委会……” “记得的。没你的事了,走吧。”小李新婚,尽量把晚上的时间空给他。 但是李秘书犹犹豫豫,严一行发现了,问道:“还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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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眼睛2017-10-08
王蒙:眼睛 星期日下午六点,镇文化馆值班员苏淼如,在书库——也是他的办公室里,埋头写信。 亲爱的芹: 我每每回忆往事,关于志愿、理想、走向生活,我们想过、谈过、写过多少美丽的图景啊。哪一个学生没有梦见过自己发明了万能工作母机,或者飞到了海王星上呢?这些天真的、可爱的、大吵大叫的幻想,一旦接触到实际,就被那冷静的现实生活迅速地、不言不语地、心平气和地给粉碎了。谁能想到,我,一个高等学校毕业生,会彼分配到这个乡间小镇的文化馆,和连环图画、幻灯片打起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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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夜雨2017-10-08
王蒙:夜雨 窸窸窣窣…… 莫非今夜仍是没有雨? 傍晚天空的几朵乌云,带给秀兰和她的乡亲们多少希望啊。可是现在,她躺在炕上,黑暗中睁大了两只渴望的眼睛,只听得小风吹响大核桃树叶子的声音。 小麦正在灌浆,核桃已经坐果,谷黍还没有出齐青苗,白薯栽秧刚刚开始……一切都仰望着阳光果果的天空。 黄旱经年,今春又是全无滴雨。河滩上挖了三丈深才见水。从那里灌满两桶水,挑到山顶的梯田栽白薯。挑一趟,汗水就湿透大小衣衫。今天,和小伙子们摽在一块儿,秀兰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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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哦,穆罕默德·阿麦德2017-10-08
王蒙:哦,穆罕默德·阿麦德 小说题目愈来愈长,加感叹词和标点符号,以至把标题变成“主谓宾定状”俱全的完整的句子,大约也是一种新潮流吧?于是我想来它个以毒攻毒,将此篇命名为:《哦,我的远在边疆的亲爱的可怜的维吾尔族兄弟穆罕默德·阿麦德哟,让我写一写你!》,后一想,如此创新,殊非正路,乃罢。 似乎自从日本电影《啊, 海军》 (还有《啊,野麦岭》)在我国放映以来,“啊”“哦”式标题就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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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春节2017-10-08
王蒙:春节 坐在火车上,我静听机轮“咣当”“咣当”地响,这声音将把我送到北京,送到春节的欢悦里。 车厢里烟气弥漫,有人玩扑克牌,有人嗑瓜子,有人打盹;他们上车时候的高兴心情,都被这旅途的倦怠磨灭了。只有我,为自己的秘密所激动,幸福地望着灯火阑珊的远方。 车过丰台了,再快一点儿啊! 一年半前,我考到太原工学院。头年春节,由于表现自己的刚强吧,也许还有别的傻气的念头,我明明没事也不肯回家。错过了一个春节,再等第二个可就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