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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美文最新文章
  • 萧红:买皮帽2017-10-24

      萧红:买皮帽  “破烂市”上打起着阴棚,很大一块地盘全然被阴棚连络起来,不断地摆着摊子:鞋、袜、帽子、面巾,这都是应用的东西。摆出来最多的,是男人的裤子和衬衫。我打量了郎华一下,这裤子他应该买一条。我正想问价钱的时候,忽然又被那些大大小小的皮外套吸引住。仰起头,看那些挂得很高的、一排一排的外套,宽大的领子,黑色毛皮的领子,虽是马车夫穿的外套,郎华穿不也很好吗?又正想问价钱,郎华在那边叫我:  “你来。这个帽子怎么样?”他拳头上顶着一个四个耳朵的帽子,正在

  • 萧红:借2017-10-24

      萧红:借  “女子中学”的门前,那是三年前在里边读书的学校。和三年前一样,楼窗,窗前的树;短板墙,墙外的马路,每块石砖我踏过它。墙里墙外的每棵树,尚存着我温馨的记忆;附近的家屋,唤起我往日的情绪。  我记不了这一切啊!管它是温馨的,是痛苦的,我忘不了这一切啊!我在那楼上,正是我有着青春的时候。  现在已经黄昏了,是冬的黄昏。我踏上水门汀的阶石,轻轻地迈着步子。三年前,曾按过的门铃又按在我的手中。出来开门的那个校役,他还认识我。楼梯上下跑走的那一些同学,却咬着耳说:“

  • 萧红:当铺2017-10-23

      萧红:当铺  “你去当吧!你去当吧,我不去!”  “好,我去,我就愿意进当铺,进当铺我一点也不怕,理直气壮。”  新做起来的我的棉袍,一次还没有穿,就跟着我进当铺去了!在当铺门口稍微徘徊了一下,想起出门时郎华要的价目——非两元不当。  包袱送到柜台上,我是仰着脸,伸着腰,用脚尖站起来送上去的,真不晓得当铺为什么摆起这么高的柜台!...

  • 萧红:他的上唇挂霜了2017-10-23

      萧红:他的上唇挂霜了  他夜夜出去在寒月的清光下,到五里路远一条僻街上去教两个人读国文课本。这是新找到的职业,不能说是职业,只能说新找到十五元钱。  秃着耳朵,夹外套的领子还不能遮住下巴,就这样夜夜出去,一夜比一夜冷了!听得见人们踏着雪地的响声也更大。  他带着雪花回来,裤子下口全是白色,鞋也被雪浸了一半。  “又下雪吗?”  他一直没有回答,象是同我生气。把袜子脱下来,雪积满他的袜口,我拿他的袜子在门扇上打着,只有一小部分雪星是震落下来,袜子的大部分全是潮湿了的。等我在火炉上

  • 萧红:提篮者2017-10-23

      萧红:提篮者  提篮人,他的大篮子,长形面包,圆面包……每天早晨他带来诱人的麦香,等在过道。  我数着……三个,五个,十个……把所有的铜板给了他。一块黑面包摆在桌子上。郎华回来第一件事,他在面包上掘了一个洞,连帽子也没脱,就嘴里嚼着,又去找白盐。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空气发着腥味。他吃面包,鼻子时时滴下清水滴。  “来吃啊!”...

  • 萧红:来客2017-10-23

      萧红:来客  打过门,随后进来一个胖子,穿的绸大衫,他也说他来念书,这使我很诧异。他四五十岁的样子,又是个买卖人,怎么要念书呢?过了好些时候,他说要念庄子。白话文他说不用念,一看就明白,那不算学问。  郎华该怎么办呢?郎华说:“念庄子也可以。”  那胖子又说,每一星期要做一篇文章,要请先生改。郎华说,也可以。郎华为了钱,为了一点点的学费,这都可以。  另一天早晨,又来一个年轻人,郎华不在家,他就坐在草褥上等着,他好象有肺病,一面看床上的旧报纸,一面问我:...

  • 萧红:家庭教师2017-10-23

      萧红:家庭教师  20元票子,使他作了家庭教师。  这是第一天,他起得很早,并且脸上也像愉悦了些。我欢喜地跑到过道去倒脸水。心中埋藏不住这些愉快,使我一面折着被子,一面嘴里任意唱着什么歌的句子。而后坐到床沿,两腿轻轻地跳动,单衫的衣角在腿下抖荡。我又跑出门外,看了几次那个提篮卖面包的人,我想他应该吃些点心吧,八点钟他要去教书,天寒,衣单,又空着肚子,那是不行的。  但是还不见那提着膨胀的篮子的人来到过道。...

  • 萧红:过夜2017-10-23

      萧红:过夜  也许是快近天明了吧!我第一次醒来。街车稀疏的从远处响起,一直到那声音雷鸣一般地震撼着这房子,直到那声音又远远的消灭下去,我都听到的。但感到生疏和广大,我就像睡在马路上一样,孤独并且无所凭据。  睡在我旁边的是我所不认识的人,那鼾声对于我简直是厌恶和隔膜。我对她并不存着一点感激,也象憎恶我所憎恶的人一样憎恶她。虽然在深夜里她给我一个住处,虽然从马路上把我招引到她的家里。  那夜寒风逼着我非常严厉,眼泪差不多和哭着一般流下,用手套抹着,揩着,在我敲打姨母家的门的时候,手套几乎是结了冰,在门扇

  • 萧红:初冬2017-10-23

      萧红:初冬  初冬,我走在清凉的街道上,遇见了我的弟弟。  “莹姐,你走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吧!”  “我们去吃一杯咖啡,好不好,莹姐。”  咖啡店的窗子在帘幕下挂着苍白的霜层。我把领口脱着毛的外衣搭在衣架上。  我们开始搅着杯子铃啷的响了。  “天冷了吧!并且也太孤寂了,你还是回家的好。”弟弟的眼睛是深黑色的。...

  • 萧红:祖父死了的时候2017-10-23

      萧红:祖父死了的时候  祖父总是有点变样子,他喜欢流起眼泪来,同时过去很重要的事情他也忘掉。比方过去那一些他常讲的故事,现在讲起来,讲了一半下一半他就说:“我记不得了。”  某夜,他又病了一次,经过这一次病,他竟说:“给你三姑写信,叫她来一趟,我不是四五年没看过她吗?”他叫我写信给我已经死去五年的姑母。  那次离家是很痛苦的。学校来了开学通知信,祖父又一天一天地变样起来。...

  • 萧红:饿2017-10-23

      萧红:饿  “列巴圈”挂在过道别人的门上,过道好象还没有天明,可是电灯已经熄了。夜间遗留下来睡朦的气息充塞在过道,茶房气喘着,抹着地板。我不愿醒得太早,可是已经醒了,同时再不能睡去。  厕所房的电灯仍开着,和夜间一般昏黄,好象黎明还没有到来,可是“列巴圈”已经挂上别人家的门了!有的牛奶瓶也规规矩矩地等在别的房间外。只要一醒来,就可以随便吃喝。但,这都只限于别人,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 萧红:小六2017-10-23

      萧红:小六  “六啊,六……”  孩子顶着一块大锅盖,蹒蹒跚跚大蜘蛛一样从楼梯爬下来,孩子头上的汗还不等揩抹,妈妈又唤喊了:  “六啊!……六啊!……”  是小六家搬家的日子。八月天,风静睡着,树梢不动,蓝天好象碧蓝的湖水,一条云彩也未挂到湖上。楼顶闲荡无虑地在晒太阳。楼梯被石墙的阴影遮断了一半,和往日一样,该是预备午饭的时候。...

  • 萧红:蹲在洋车上2017-10-23

      萧红:蹲在洋车上  看到了乡巴佬坐洋车,忽然想起一个童年的故事。  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祖母常常进街。我们并不住在城外,只是离市镇较偏的地方罢了!有一天,祖母又要进街,命令我:  “叫你妈妈把斗风给我拿来!”  那时因为我过于娇惯,把舌头故意缩短一些,叫斗篷作斗风,所以祖母学着我,把风字拖得很长。  她知道我最爱惜皮球,每次进街的时候,她问我:...

  • 萧红:破落之街2017-10-23

      萧红:破落之街  天明了,白白的阳光空空的染了全室。  我们快穿衣服,折好被子,平结他自己的鞋带,我结我的鞋带。他到外面去打脸水,等他回来的时候,我气愤地坐在床沿。他手中的水盆被他忘记了,有水泼到地板。他问我,我气愤着不语,把鞋子给他看。  鞋带是断成三段了,现在又断了一段。他从新解开他的鞋子,我不知他在做什么,我看他向桌间寻了寻,他是找剪刀,可是没买剪刀,他失望地用手把鞋带做成两段。  一条鞋带也要分成两段,两个人束着一条鞋带。...

  • 萧红:鲁迅先生生活散记2017-10-23

      萧红:鲁迅先生生活散记  青年人写信写得太草率,鲁迅先生是深恶痛绝之的。  “字不一定要写得好,但必须得使人一看了就认识,年轻人现在都太忙了……他自己赶快胡乱写完了事,别人看了三遍五遍看不明白,这费了多少工夫,他不管。反正这费的工夫不是他的。这存心是不太好的。”  但他还是展读着每封由不同角落里投来的青年的信,眼睛不济时,便带起眼镜来看,常常

  • 萧红:中秋节2017-10-23

      萧红:中秋节  记得青野送来一大瓶酒,董醉倒在地下,剩我自己也没得吃月饼。小屋寂寞的,我读着诗篇,自己过个中秋节。  我想到这里,我不愿再想,望着四面清冷的壁,望着窗外的天。我侧倒在床上,看一本书,一页,两页,许多页,不愿看。那么我听着桌子上的表,看着瓶里不知名的野花,我睡了。  那不是青野吗?带着枫叶进城来,在床沿大家默坐着。枫叶插在瓶里,放在桌上,后来枫叶干了坐在院心。常常有东西落在头上,啊,小圆枣滚在墙根外。枣树的命运渐渐完结着。晨间学校打钟了,正是上学的时候,梗妈穿起棉袄打着嚏喷在扫偎在墙根哭

  • 萧红:弃儿2017-10-23

      萧红:弃儿  (一)  水就像远天一样,没有边际的漂漾着,一片片的日光在水面上浮动着。大人、小孩和包裹青绿颜色,安静的不慌忙的小船朝向同一的方向走去,一个接着一个……  一个肚子凸的馒头般的女人,独自的在窗口望着。她的眼睛就如块黑炭,不能发光,又暗淡,又无光,嘴张着,胳膊横在窗沿上,没有目的地望着。  有人打门,什麽人将走进来呢?那脸色苍苍,好像盛满面粉的布袋一样,被人挪了进来的一个面影。这个人开始谈话了:“你到是怎麽样呢?才几个钟头水就涨得这样高,你不看见?一

  • 萧红:镀金的学说2017-10-23

      萧红:镀金的学说  我的伯伯,他是我童年唯一崇拜的人物,他说起话有宏亮的声音,并且他什么时候讲话总关于正理,至少那时候我觉得他的话是严肃的,有条理的,千真万对的。  那年我十五岁,是秋天,无数张叶子落了,回旋在墙根了,我经过北门旁在寒风里号叫着的老榆树,那榆树的叶子也向我打来。可是我抖擞着跑进屋去,我是参加一个邻居姐姐出嫁的筵席回来。一边脱换我的新衣裳,一边同母亲说,那好像同母亲吵嚷一般:“妈,真的没有见过,婆家说新娘笨,也有人当面来羞辱新娘,说她站着的姿式不对,生着的姿式不好看,林姐姐一

  • 萧红:小黑狗2017-10-23

      萧红:小黑狗  象从前一样,大狗是睡在门前的木台上。望着这两只狗我沉默着。我自己知道又是想起我的小黑狗来了。  前两个月的一天早晨,我去倒脏水。在房后的角落处,房东的使女小钰蹲在那里。她的黄头发毛着,我记得清清的,她的衣扣还开着。我看见的是她的背面,所以我不能预测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斟酌着我的声音,还不等我向她问,她的手已在颤抖,唔!她颤抖的小手上有个小狗在闭着眼睛,我问:  “哪里来的?”...

  • 萧红:永远的憧憬和追求2017-10-23

      萧红:永远的憧憬和追求  一九一一年,在一个小县城里边,我生在一个小地主的家里。那县城差不多就是中国的最东最北部——黑龙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个月飘着白雪。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

  • 萧红:感情的碎片2017-10-23

      萧红:感情的碎片  近来觉得眼泪常常充满着眼睛,热的,它们常常会使我的眼圈发烧。然而它们一次也没有滚落下来。有时候它们站到了眼毛的尖端,闪耀着玻璃似的液体,每每在镜子里面看到。  一看到这样的眼睛,又好象回到了母亲死的时候。母亲并不十分爱我,但也总算是母亲。她病了三天了,是七月的末梢,许多医生来过了,他们骑着白马,坐着三轮车,但那最高的一个,他用银针在母亲的腿上刺了一下,他说:  “血流则生,不流则亡。”...

  • 萧红:孤独的生活2017-10-23

      萧红:孤独的生活  蓝色的电灯,好象通夜也没有关,所以我醒来一次看看墙壁是发蓝的,再醒来一次,也是发蓝的。天明之前,我听到蚊虫在帐子外面嗡嗡嗡嗡的叫着,我想,我该起来了,蚊虫都吵得这样热闹了。  收拾了房间之后,想要作点什么事情这点,日本与我们中国不同,街上虽然已经响着木屐的声音,但家屋仍和睡着一般的安静。我拿起笔来,想要写点什么,在未写之前必得要先想,可是这一想,就把所想的忘了!  为什么这样静呢?我反倒对着这安静不安起来。...

  • 萧红:春意挂上了树梢2017-10-23

      萧红:春意挂上了树梢  三月花还没有开,人们嗅不到花香,只是马路上融化了积雪的泥泞干起来。天空打起朦胧的多有春意的云彩;暖风和轻纱一般浮动在街道上,院子里。春末了,关外的人们才知道春来。春是来了,街头的白杨树蹿着芽,拖马车的马冒着气,马车夫们的大毡靴也不见了,行人道上外国女人的脚又从长统套鞋里显现出来。笑声,见面打招呼声,又复活在行人道上。商店为着快快地传播春天的感觉,橱窗里的花已经开了,草也绿了,那是布置着公员的夏景。我看得很凝神的时候,有人撞了我一下,是汪林,她也戴着那洋小沿的帽子。...

  • 萧红:夏夜2017-10-23

      萧红:夏夜  汪林在院心坐了很长的时间了。小狗在她的脚下打着滚睡了。  “你怎么样?我胳臂疼。”  “你要小声点说,我妈会听见。”’  我抬头看,她的母亲在纱窗里边,于是我们转了话题。在江上摇船到“太阳岛”去洗澡这些事,她是背着她的母亲的。  第二天,她又是去洗澡。我们三个人租一条小船,在江上荡着。清凉的,水的气味。郎华和我都唱起来了。汪林的嗓子比我们更高。小船浮得飞起来一般。...

  • 萧红:烦扰的一日2017-10-23

      萧红:烦扰的一日  他在祈祷,他好像是向天祈祷。  正是跪在栏杆那儿,冰冷的,石块砌成的人行道。然而他没有鞋子,并且他用裸露的膝头去接触一些冬天的石块。我还没有走近他,我的心已经为愤恨而烧红,而快要胀裂了!我咬我的嘴唇,毕竟我是没有押起眼睛来走过他。  他是那样年老而昏聋,眼睛似是已腐烂过。街风是锐利的,他的手已经被吹得和一个死物样。可是风,仍然是锐利的。我走近他,但不能听清他祈祷的文句,只是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