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琦君:读书琐忆2017-10-27
琦君:读书琐忆 我自幼因先父与塾师管教至严,从启蒙开始,读书必正襟危坐,面前焚一炷香,眼观鼻,鼻观心,苦读苦背。桌面上放十粒生胡豆,读一遍,挪一粒豆子到另一边。读完十遍就捧着书到老师面前背。有的只读三五遍就琅琅地会背,有的念了十遍仍背得七颠八倒。老师生气,我越发心不在焉。肚子又饿,索性把生胡豆偷偷吃了,宁可跪在蒲团上受罚。眼看着?留恋南阊蹋闹蟹⑹模松蛔龆潦槿耍慰龀すぐ⑷俨倒?“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一个大男人,只认得几个白眼字(家乡话形容少而且不重要之意),他不也
-
琦君作品_琦君散文集2017-10-27
琦君作品_琦君散文集
-
孙犁:伙伴的回忆2017-10-27
孙犁:伙伴的回忆 一 忆侯金镜 一九三九年,我在阜平城南庄工作。在一个初冬的早晨,我到村南胭脂河边盥洗,看见有一支队伍涉水过来。这是一支青年的、欢乐的、男男女女的队伍。是从延安来的华北联大的队伍,侯金镜就在其中。 当时,我并不认识他。我也还不认识走在这个队伍中间的许多戏剧家、歌唱家、美术家。 一九四一年,晋察冀文联成立以后,我认识了侯金镜。他是联大文艺学院文学系的研究人员。他最初给我的印象是:老成稳重,说话洪亮而短促。脸色不很好,黄而有些浮肿。和人谈话时,直直地站在那里,胸膛里的空气总好像不够
-
孙犁:清明随笔2017-10-27
孙犁:清明随笔 ——忆邵子南同志 邵子南同志死去有好几年了。在这几年里,我时常想起他,有时还想写点什么纪念他,这或者是因为我长期为病所困苦的缘故。 实际上,我和邵子南同志之间,既谈不上什么深久的交谊,也谈不上什么多方面的了解。去年冯牧同志来,回忆那年鲁艺文学系,从敌后新来了两位同志,他的描述是:“邵子南整天呱啦呱啦,你是整天一句话也不说……”...
-
孙犁:暑期杂记2017-10-27
孙犁:暑期杂记 思念文会 近日,时常想念文会,他逝世已有数年。想打听一下他的家属近状,也遇不到合适的人。 文会少年参军,不久任连队指导员。“文革”后期,我托他办事,已知他当年的连长,任某省军区司令。他如不转到地方工作,生前至少已成副军级无疑。 可惜他因爱好文艺,早早转业,到了地方文艺团体,这不是成全人的所在,他又多兼行政职务,写作上没有什么成绩。...
-
孙犁:老同学2017-10-27
孙犁:老同学 赵县邢君,是我在保定育德中学上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当时,他是从外地中学考入,我是从本校初中毕业后,直接升入的。他的字写得工整,古文底子很好,为人和善。高中二年同窗,我们感情不错。 毕业后,他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我则因为家贫,无力升学,在北平流浪着。我们还是时有过从,旧谊未断。为了找个职业,他曾陪我去找过中学时的一位国文老师。事情没有办成,我就胡乱写一些稿子,投给北平、天津一些报纸。文章登不出来,我向他借过五元钱。后来,实在混不下去,我就回老家去了。...
-
孙犁:朋友的彩笔2017-10-27
孙犁:朋友的彩笔 老季,是我在土改期间结识的朋友。我把这些已经为数不多的朋友,称作进城以前的朋友,对他们有一种较深的感情。因为虽不能说都共过患难,但还是共过艰苦的。 我在饶阳县某村做土改工作时,常到村里的小学校去玩。 老季,我不清楚,他那时在做什么,也好到学校去。他穿着军装、脾气憨厚,像个农民,好写东西,因此接近。 进城以后,他是作家,在几家出版社当过编辑,也经受过政治上的坎坷。...
-
孙犁:楼居随笔2017-10-27
孙犁:楼居随笔 观垂柳 农谚:“七九、八九,隔河观柳。”身居大城市,年老不能远行,是享受不到这种情景了。但我住的楼后面,小马路两旁,栽种的却是垂柳。 这是去年春季,由农村来的民工经手栽的。他们比城里人用心、负责,隔几天就浇一次水。所以,虽说这一带土质不好,其他花卉,死了不少。这些小柳树,经过一个冬季,经过儿童们的攀折,汽车的碰撞,骡马的啃噬,还算是成活了不少。两场春雨过后,都已经发芽,充满绿意了。...
-
孙犁:新居琐记2017-10-27
孙犁:新居琐记 锁门 过去,我几乎没有锁门的习惯。年幼时在家里,总是母亲锁门,放学回来,见门锁着进不去,在门外多玩一会就是了,也不会着急。以后在外求学,用不着锁门;住公寓,自有人代锁。再后,游击山水之间,行踪无定,抬屁股一走了事,从也没有想过,哪里是自己的家门,当然更不会想到上锁。 进城以后,我也很少锁门,顶多在晚上把门插上就是了。 去年搬入单元房,锁门成了热话题。朋友们都说:...
-
孙犁:记春节2017-10-27
孙犁:记春节 如果说我也有欢乐的时候,那就是童年,而童年最欢乐的时候,则莫过于春节。 春节从贴对联开始。我家地处偏僻农村,贴对联的人家很少。父亲在安国县做生意,商家讲究对联,每逢年前写对联时,父亲就请写好字的同事,多写几幅,捎回家中。 贴对联的任务,是由叔父和我完成。叔父不识字,一切杂活:打浆糊、扫门板、刷贴,都由他做。我只是看看父亲已经在背面注明的“上、下”两个字,告诉叔父,他按照经验,就知道分左右贴好,没有发生过错误。我记得每年都有的一副是:荆树有花兄弟乐,砚田无税子
-
孙犁:看电视2017-10-27
孙犁:看电视 从去年八月间,迁入新居以后,我有了一台电视机。 搬入新居,不同旧地,要有一个人作伴,小孙子来了。他在我身边,很拘束,也很闷,不大安心,我的女儿就把她家换下来的,一台黑白十二时电视,搬来放在小孙子的房间。 后来,小孙子终于走了,我搬到他的房间睡觉,就享有了这台电视机。 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购置这种玩意,也没有正式看过。 现在,一个人坐在屋里,暖气烧得很旺,太阳照满全屋,窗明几净,粉壁无瑕,抚今思昔,顿时有一种苦尽甘来,晚景如春之感。这正是需要锦上添花之时,按照小孙子教给我的做法,
-
孙犁:吃菜根2017-10-26
孙犁:吃菜根 人在幼年,吃惯了什么东西,到老年,还是喜欢吃。这也是一种习性。 我在幼年,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是吃蔬菜和野菜长大的。如果说,到了现在,身居高楼,地处繁华,还不忘糠皮野菜,那有些近于矫揉造作;但有些故乡的食物,还是常常想念的,其中包括“甜疙瘩”。 甜疙瘩是油菜的根部,黄白色,比手指粗一些,肉质松软,切断,放在粥里煮,有甜味,也有一些苦味,北方农民喜食之。 蔓菁的根部,家乡也叫“甜疙瘩”。两种容易相混,其食用价值是一样的。...
-
孙犁:拉洋片2017-10-26
孙犁:拉洋片 劳动、休息、娱乐,构成了生活的整体。人总是要求有点娱乐的。 我幼年的时候,每逢庙会,喜欢看拉洋片。艺人支架起一个用蓝布围绕的镜箱,留几个眼孔,放一条板凳,招揽观众。他自己站在高凳上,手打锣鼓,口唱影片的内容情节,给观众助兴。同时上下拉动着影片。 也就是五、六张画片,都是彩画,无非是一些戏曲故事,有一张惊险一些,例如人头落地之类。最后一张是色情的,我记得题目叫“大闹瓜园”。...
-
孙犁:转移2017-10-26
孙犁:转移 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大院了。 一九五一年,从天津山西路移居此院。先住后面小屋,又搬到后院楼上,再搬到正房中间,又搬到正房西侧。除去“文革”三年,没有离开过。 三十七年间,私人之事有:我之得病,母亲去世。文革中,白昼轮番抄家,寅夜聚众入室。限两小时,扫地出门,流放到佟楼去等等。国家之事有:反胡风,反丁陈,三年困难,文化革命,大地震等等。他人之事,亦变幻百端,不及详记。...
-
孙犁:菜花2017-10-26
孙犁:菜花 每年春天,去年冬季贮存下来的大白菜,都近于干枯了,做饭时,常常只用上面的一些嫩叶,根部一大块就放置在那里。一过清明节,有些菜头就会鼓胀起来,俗话叫做菜怀胎。 慢慢把菜帮剥掉,里面就露出一株连在菜根上的嫩黄菜花,顶上已经布满像一堆小米粒的花蕊。把根部铲平,放在水盆里,安置在书案上,是我书房中的一种开春景观。 菜花,亭亭玉立,明丽自然,淡雅清净。它没有香味,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异味。色彩单调,因此也就没有斑驳。平常得很,就是这种黄色。但普天之下,除去菜花,再也见不到这种黄色了。...
-
孙犁:黄叶2017-10-26
孙犁:黄叶 又届深秋,黄叶在飘落。我坐在门前有阳光的地方。邻居老李下班回来,望了望我。想说什么,又走过去。但终于转回来,告诉我:一位老朋友,死在马路上了。很久才有人认出来,送到医院,已经没法抢救了。 我听了很难过。这位朋友,是老熟人,老同事。一九四六年,我在河间认识他。 他原是一个乡村教师,爱好文学,在《大公报》文艺版发表过小说。抗战后,先在冀中七分区办油印小报,负责通讯工作。敌人“五一”大扫荡以后,转入地下。白天钻进地道里,点着小油灯,给通讯员写信,夜晚,背上稿件转移。
-
孙犁:告别2017-10-26
孙犁:告别 ——新年试笔 书籍 我同书籍,即将分离。我虽非英雄,颇有垓下之感,即无可奈何。 这些书,都是在全国解放以后,来到我家的。最初零零碎碎,中间成套成批。有的来自京沪,有的来自苏杭。最初,我囊中羞涩,也曾交臂相失。中间也曾一掷百金,稍有豪气。 总之,时历三十余年,我同它们,可称故旧。 十年浩劫,我自顾不暇,无心也无力顾及它们。但它们辗转多处,经受折磨、潮湿、践踏、撞破,终于还是回来了。...
-
孙犁:木棍儿2017-10-26
孙犁:木棍儿 崇公道对苏三说:“三条腿走路,总比两条腿走路,省些力气。”此话当真不假。抗日战争期间,我在山地工作近七年,每逢行军,手里总离不开一根棍子,有时是六道木,有时是山桃木。棍子的好处,还在夜间,可作探路之用。那样频繁的夜行军,我得免于跌落山涧,丧身溪流,不能不归功伴随我的那些木棍。 形象是不大雅观的:小小年纪,破衣烂裳,鞋帽不整。左边一个洋瓷碗,右边一个干粮袋,手里一棍木棍。如果走在本乡本土的道路上,我心里是会犯些嘀咕的。但那时我是离家千里之外,而从事的是神圣的抗日
-
孙犁:老家2017-10-26
孙犁:老家 前几年,我曾诌过两句旧诗:“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最近几天,又接连做这样的梦:要回家,总是不自由;请假不准,或是路途遥远。有时决心起程,单人独行,又总是在日已西斜时,迷失路途,忘记要经过的村庄的名字,无法打听。或者是遇见雨水,道路泥泞;而所穿鞋子又不利于行路,有时鞋太大,有时鞋太小,有时倒穿着,有时横穿着,有时系以绳索。种种困扰,非弄到急醒了不可。 也好,醒了也就不再着急,我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原来的床上,舒一口气,翻一个身。...
-
孙犁:风烛庵杂记2017-10-26
孙犁:风烛庵杂记 一 五十年代末,一位姓王的文教书记,几次对我说:“你身体不好,不要写了,休息休息吧!”我当时还不能完全领会他的好意,以为只是关心我的身体。按照他的职务,他本应号召、鼓励我们多写,但他却这样说,当然是在私下。我后来才体会到,在那一时期,这是对我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这位书记,已经在“文化大革命”中惨死。他自然也不是完人,也给我留下过不太好的印象。但总起来说,他是个好人。古人称这样的人为君子,君子爱人以德。...
-
孙犁:晚秋植物记2017-10-26
孙犁:晚秋植物记 白蜡树 庭院平台下,有五株白蜡树,五十年代街道搞绿化所植,已有碗口粗。每值晚秋,黄叶飘落,日扫数次不断。余门前一株为雌性,结实如豆荚,因此消耗精力多,其叶黄最早,飘落亦最早,每日早起,几可没足。清扫落叶,为一定之晨课,已三十余年。幼年时,农村练武术者,所持之棍棒,称做白蜡杆。即用此树枝干做成,然眼前树枝颇不直,想用火烤制过。如此,则此树又与历史兵器有关。揭竿而起,殆即此物。 石榴...
-
孙犁:钢笔的故事2017-10-26
孙犁:钢笔的故事 我在小学时,写字都是用毛笔。上初中时,开始用蘸水钢笔尖。到高中时,阔气一点的同学,已经有不少人用自来水笔,是从美国进口的一种黑杆自来水笔,买一支要五元大洋。我的家境不行,但年轻时,也好赶时髦。我有一个同班同学,叫张砚方,他的父亲是个军官,张砚方写得一手好魏碑字,这时已改用自来水笔,钢笔字还带有郑文公的风韵。他慷慨地借给了我五元钱,使我顺利地进入了使用自来水笔的行列。钢笔借款,使我心里很不安,又不敢向家里去要,直到张砚方大学毕业时,不愿写毕业论文,把我写的一篇“同路人文学
-
孙犁:鞋的故事2017-10-26
孙犁:鞋的故事 我幼小时穿的鞋,是母亲做。上小学时,是叔母做,叔母的针线活好,做的鞋我爱穿。结婚以后,当然是爱人做,她的针线也是很好的。自从我到大城市读书,觉得“家做鞋”土气,就开始买鞋穿了。时间也不长,从抗日战争起,我就又穿农村妇女们做的“军鞋”了。 现在老了,买的鞋总觉得穿着别扭。想弄一双家做鞋,住在这个大城市,离老家又远,没有办法。 在我这里帮忙做饭的柳嫂,是会做针线的,但她里里外外很忙,不好求她。有一年,她的小妹妹从老家来了。听说是要结婚,
-
孙犁:老屋2017-10-26
孙犁:老屋 今天上午,老樊同志来看我。他是初进城时,天津日报的经理。工人出身,为人热情爽朗,对知识分子,能一见如故。我们并非来自一个山头,我从冀中来,他从冀东来,不久他就到湖南去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每次他来天津,总是来看望我。记得地震那年,他来了,仓促间,我请他吃了一碗小米粥,算是请了他的客。今天提到这件老事,还同声大笑起来。 我送给他一本新出的书,他很高兴。这也是我的一点世故;工人出身的同志,最看重知识分子送给他书。...
-
孙犁:移家天津2017-10-26
孙犁:移家天津 一九四九年一月,我随《冀中导报》的人马,进入天津,在新办的《天津日报》工作。很多同志,都有眷属。过了春节,我也想回家去看看。还想像来时一样,骑那辆破自行车。 可是没走出南市,我就退回来了。一是我骑车技术不行,街上人太多,一时出不了城。二是我方向也弄不清,怕走错了路。我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去河间的票,第二天清晨上车,天黑了才到河间。河间是熟地方,我投宿在新华书店,先去雇了一辆大车。第二天车夫又变了卦,不愿去了。我只好步行到肃宁,那里有一个熟识的纸厂,住了一宿,再坐纸厂去安国的大车,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