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剩万全
从前,无数走心的故事,犹如狂风肆虐过后的春花,吹散在漫长的时光里,镶嵌在澄澈的湖心。一江春水不舍昼夜、汩汩流淌,舞动着季节的旋律。而某一刻,那河畔映带左右的杨柳,是什么时候开始绿意盎然地垂下绿丝绦的呢?那池塘中的渐次盛开的朵朵莲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崭露头角的呢?又是什么时候风姿绰约地出场的呢?历经一个寒冬的沉睡,和一个暖春的萌动,如今终于华丽蜕变,给人清新妩媚的视觉,也给人赏心悦目的欢快。
当然,青春年少的我们,决然不是趁着莲花去的,也不是冲着诗情画意去的,而是奔着莲蓬和莲藕去的,也有惦记着莲池的那些鱼虾,谁会有“江南可采莲,鱼戏莲叶间”的雅兴?谁记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瑰丽?野猴子们野心勃勃,一个个嘴馋贪心,就打这个歪主意。不知熟了没有,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摘一个尝尝鲜再说。靠岸边的,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但水中央的就难搞了,就只好找会凫水的老塞,尽管会水性,还是蹑手蹑脚,因为有人不怀好意地起哄:“这池塘蛇多,可要当心啊!”
承蒙,时光不弃,花开半夏,子规声里,无数回味。自不说布谷鸟婉转声声的夏天,也不必说蔷薇爬满了院落窗台,就是稻田时时传来咕咕鸡“望谷,打谷”的宣告,我们应该懂得,这如火如荼的五月,正是华夏乡土的农忙季啊!日子一刻不曾停歇,割完油菜,打油菜;割完麦子,打麦子,耙好田,栽秧苗。本是农村伢,对这些农活,也是多见不怪。我分明记得,有那一回,老妈干农去了,走之前吩咐我“待会儿五点左右把道场的麦子收一下!”我口直心快地答“好嘞!”然而,总是让人意外。可能因为夏天的缘故,我这糊涂虫除了能吃会睡,似乎没什么专长。当母亲推开门,把我从梦中喊醒“你看看,都几点了?还在睡!一点事都指望不得!唉!”我顿时满脸愧疚,却又无动于衷!而,长兄幼小除了在旁边儿笑,还能咋样?我当然气急败坏地说“下次这哈儿交给你们,为什么老让我干这个?”可是那句话又让醍醐灌顶:“谁叫你投个人胎?变成牛要耕地,变成猪要杀肉,变成人就要干活”,又想做一个舒服的闲人,又想日子过得潇洒,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
那时,生性愚钝且笨拙,内心天真无邪,也不知养家糊口的道理。插秧,割麦,打谷,等等,本以为是大人们的手头活,干我们孩子们何事?但因为田地多,人手虽多,都吃长饭,忙不过来,难免会叫孩子们打下手。各种农事,也要亲力亲为。因为父母絮絮叨叨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细孩不动,长大无用”,不会因为害怕水田里有蚂蟥,就浅尝辄止。而那些年俺家七八亩田,可不是某一个人就可以做得下来的。至于,稻子,麦子,油菜,芝麻,花生,地瓜,土豆,等等,都熟了,各种勤爬苦做和肩挑背扛,悉数在所难免。而帮忙带农具,送水,送饭,压耙,挑大粪,提稗子,放牛,等等,自然不在话下。而那一次,天气太热了,我也正午睡。父亲对我说“待会儿凉快点儿,去把牛牵到畈里放一下吧!”我毫不犹豫的答“好嘞!”,可是直到父亲干活儿回来,我还在家里呼呼大睡。父亲带着疑惑的表情问我:“你放的牛呢?咋又睡着了?”要是在旧社会,我肯定会被吊打。我只好支支吾吾的说“啊?我现在就去放”。于是匆匆忙忙地牵着牛去放,也不知饿了大半天的牛,会不会对我心存芥蒂,但至少我的内心是相当自惭形秽。
奈何,那个曾经嗜睡多梦的年月里,也曾有许多新奇的刹那。遇见很多人,历经很多事,想起很多话,却无法详细地谈及。我也曾想起那美丽的人间,所有惊鸿一瞥的人生际遇,就像发掘一朵昙花开合的须臾,就像寻觅第一朵栀子花盛开的夏天。谁的青春年少不悸动?谁的年华不滔滔?谁的往事不苍凉?那时年月,我们一起看花开花谢,听风起雨落,后来,我们站在故事之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渐渐沉默。曾经的两情相悦被烙印在时间久远的脉络上,终于成了一种传说。后来,我们也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人,见与不见都没有结果。世间所有的经历也都这样,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若即若离,似远还近,便是人间最好的状态。
奈何,半生风雨相伴,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波折和苦难,一路走来,亦喜亦忧,有得有失,诸事未曾圆满,少有喜悦,多半遗憾。小满至,绿意浓,稻田边,听取蛙声一片,是大地对丰收的预告。在这个小满的日子里,让心灵去旅行,看麦浪翻滚,听风的细语。满而不盈,满而不溢,时节如此,人生也应如此。小满即安,功名利禄青山隐,不如,多养一枝花,多灌一亩田。小有所得,小有所望;小有知足,小有可期;小得盈满,知足即安。也许,世间并没有天长地久的好事,各有各的时效。有一天我们熟悉的人事都会变得面目全非,即使沿着时间的线索反复浮现,也再找不回从前的样子。到那时,希望我们都能安静的待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学会与时间握手言和,是生命的洒脱,是余生的淡泊,是内心的释然,也是与生活的一种相互成全。
花未全开月未圆,半山微醉尽余欢;
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剩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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