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进小院子吧!
躲避尘世的变动与浮华,
躲避生活的喧闹与急躁,
剩下烟火、平淡与安稳。
中国人为何这么喜欢院子生活?
定是太酷爱人生而产生的。
我想,
因为太酷爱,不愿使人生变成“为生活而生活”的荒漠,不愿工作太烦恼占据过多的时光,不愿人际交流太忙扰乱日出日落。
还因为曾经的巨大震动,以及现在的微微余震,常常使人觉得世事总多艰,觉得总有一天烟消云散,既然无能为力,不如在现实的环境之下,过着快乐的生活。
躲进小院子,诗酒花茶香。躲进小院子,快乐似神仙。
躲进小院子,余生,就做个快乐的人!
正如世人言:“盛名多累,隐逸多适。”
就像汪曾祺先生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兒。”
这一个小院子,须得有花花草草才能快乐。最好门前就开始种,最好还是牵牛花,在爬藤期,过一夜,乍一看,就又长了20㎝。
牵牛花很是慈悲,总不会让种花人等太久,易生易长易开花,这对在城市中活得疲倦,又所获无多的人们而言,哪怕在石阶前坐一坐,都容易得到快乐与精神上的安慰。
所以,躲进的小院子,“生之力”要强一点,“野”一点才行,如此就有了陶潜那“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快乐。
比如像鲁迅的百草园,在泥墙根胡乱种着各种知名的或不知名的花草,“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
或者像巴金的院子,有松枝,有花树,阳光到来给红花绿叶涂上金黄色,两只松鼠正从瓦上溜下来,跳到树枝上追逐取乐。
因为规规矩矩总是让人感到死寂般的束缚,野一点,草木疯长,蓬蓬勃勃,很容易就令人心扉荡漾,生出活力。
就躲进这样的小院子吧!躲着人世,躲着社交,躲着焦虑,管他什么风云变幻,管他什么功名事业,只愿躲进花花草草,没有烦恼。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就像那些年鲁迅说:
躲进小院弄花草,人间世事都莫管。
今天我们亦可以:
躲进小院子,什么都不做,如果一定要做,那就像明朝文人陈继儒说的那般:“芳草盈阶,茶烟几缕;春光满眼,黄鸟一声。”
或者如民国的郁达夫所言:“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训鸽的飞声。”
于是,这一个小院子,除了花草盈门,还要有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再放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在初夏的阳光刚好的日子里,从烹茶开始。
慢慢地备炭生火,人细细扇着,炉旺旺烧着,等水嘟嘟冒着泡从壶口喷出来,就提起水壶,温器、置茶、洗茶、冲泡。
期间日光斜斜,照着在粉墙上,在青竹间,或在茶席之上,明明暗暗,疏影淡淡,一个人静静赏着,饮着,或者拿起一本书,悠悠翻着,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了在幽静的喜悦。
如有友人共饮,那就更好了,一起在毫无富丽繁华景象的院子里,把时光抛进一杯茶里,抛进一个下午的时间,无所事事,只有茶香。
“人事忙迫,及与上宜饮时相反事。”
就像许次纾在《茶疏》说:人生在世,要做的事情实在很多,少时忙学业,成时忙工作、家庭,要努力加餐饭,要照顾老老小小。
躲进小院子,就是躲进属于自己的天地与时间,什么事都不需要做,一个人神清气爽、心气平静。
最想躲进的小院子,就是像老舍一样,有家人住在一起。
“一妻和一儿一女就正合适。先生管擦地板与玻璃,打扫院子,收拾花木,给鱼换水,给帼帼一两块绿黄瓜或几个毛豆;并管上街送信买书等事宜。太太管做饭,女儿任助手。”
如此,就算在院子忙碌也不怕。赶上狂风暴雨或天气突变时,可以全家人出动,抢救花花草草,搬到屋里去。
即使等到雨停风止,又急忙火燎搬出来,全家人又累得腰酸腿疼,热汗直流也很好。那种一起在雨中的奋斗、努力、流汗,充满烟火,令人感动。
或者像《海街日记》里的几姐妹,在青梅长大的时节,爬上树,摘下果子,一颗一颗垒满筐,然后洗净、备糖、备罐、备酒酿造。
在炎炎夏日,兑入冰水一齐一饮而下,酸甜清爽。沐浴后的夜里,就拿起烟花棒在院子里点燃,一家几口,吹着晚风,欢欢喜喜。
就躲进一个小院子吧,躲进珍贵而温暖的人间,与家人一起,与烟火为伴,让日子朴素而平淡。
在日子受到震动之后,躲进小院子的心愿,愈发猛烈。世界之大,可以装得下所有人的梦想,然而却并不一定都能成全。世界之大,可以富贵华丽迷人眼,然而却再也不安稳、不朴素、不平淡。
木心说:“现代人住的那种房子,一人一套,平安富足地苦度光阴。”
富足不富足,已不多在意,
就只想躲进小院子,
躲避尘世的变动与浮华,
躲避生活的喧闹与急躁,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度过光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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