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昏,天阴沉,风飒飒地吹了一会儿,一场大雨便毫不犹豫地落下,气温瞬间低了,打开门,风迎面袭来,忍不住打颤。
路人匆匆走过,都已经添了衣服,几乎看不见像我这样还穿着短袖的,我看自己,甚至连长丝袜也不穿,只留下小腿上前段日子过敏的痕迹,青和紫,斑斑驳驳着。我笑着转过头来问雨寻:是我变得健康了,还是我太疏懒了?雨寻竟懒得看我,自顾低头做事,低低地说:你是心情放松了,顾及不了天气吧。
莞尔。原来当心情放下,一切都会如此亲暖。我的十月,现在回想起来,经历的是怎样的过程?惊慌?沉重?疏离?冷漠?懒散?或者兼而有之?或者世事茫茫,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什么事都离我那么亲近又那么遥远?
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仿若风中摇曳的残烛,不仅瘦骨嶙峋,无法下地走路,甚至连眼光也开始涣散。我和家人一起开始慌乱起来,伴随着紧张,担忧以及无奈,我害怕我们终于要面对那一天。母亲的脸,苍白而颓靡,偶尔的笑容,那么无力那么悲凉,连头上的发,短短几天也白了一大半,我再也看不见她温暖如初的笑了。军的眼,常常红着,泛着隐隐的泪水,疲倦和心痛写满了他的眉宇。他却笑着,在我们的面前,丝毫不凌乱,冷静地说要怎么做,该怎么做。只有我知道,当夜深,他辗转的背影里,他长长的叹息里,有多少惊慌和悲痛,有多少舍不得放不下。忘了这是怎样的日子,慌乱着上班去,忐忑地时常看向门口,甚至满心满心希望电话不要响起来,生怕每一个瞬间,都会发生什么事情,揣揣着,不安着,如何也做不到波澜无惊。
这是我的十月初,我在自己的签名里写了一句:若我弥留,我还能记得什么?我不知道我能记得什么,我看见的是我的痛和悲凉,我想到的是一切如此珍贵。凡事,若有冥冥注定,那么,我会学着去承受,去经历,时光待我们都恩慈,一定会许我们一生的岁月静好。
父亲居然奇迹般地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当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他正坐在庭院的摇椅上,秋天的阳光温和地倾泻而下。他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他的脸色安和,目光慈祥,淡淡地微笑,母亲一边看他,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菜,一边答应着,用平时彼此熟悉入髓的语言。我看着,只看着,双眼开始湿润:这一幕,有多寻常?这一幕,又有多珍贵?
有多少日子他们这样一起走过?又有多少时光或深或浅地隽刻着他们的慢慢迟暮,和一起美丽,一起老去?我安静地走开。我轻轻地告诉自己:这便是相儒以沫,这便是寻常日子里的百媚横生。
(2)
二师兄哈哈笑着,说,若是边上是水沟是悬崖,你也这样开下去?我嘟着嘴,气得哇哇大叫,怎么也想不通我驾照科目三考试不能通过的理由居然这么简单,仅仅只是在转弯的时候考官没有提醒让我转弯掉头,我便直接往前开了去。
实际上开始考试的时候,考官已经仔细地说明了考试的要点和路线,并一再说明考试时候即使不提醒我们也得按这些规定来。我不知道我是太紧张了还是太胸有成竹了,即使教练在临考前还重复了一遍时也不想再去听。那一瞬间,我只想到,从春花烂漫的四月一直到秋高气爽的十月,长久以来的劳累和辛苦,紧张和期待,即将会有一个结果了。可是谁能预料,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就被踢出局外,考官说:下次再来。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这是九月末的事情,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我的慌乱和不知所措,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后悔,再没有一刻会像那一瞬间的无助和伤心,惶惶然,戚戚然。
太难得是不是?因为限定名额,科目二三的考试时间间隔竟然超过了三个月,这期间,我悠哉悠哉,用天气炎热来说服自己的懒散,怎样也不去摸一下方向盘,不和教练联系,只等着天气转凉,说着天气转凉了,我便去考试,仿佛一上车,就可以熟练地往前开一样。,世事啊,谁都不能能预料,我面对的结果是当场被刷了下来。
有些心情就是这样毅然绝然,十月开始的时候,除却家里面对的种种,我决口不提考试的事情,即使他人问起也是巧妙地转移话题不去涉及不想说起,私底下,却开始惩罚自己,不准写字,不准外出逛街,不准给宽带续费,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若是再考,我怎样也要考出来,绝不给机会自己说可以重头再来。
才知道凡事真的不可以这样掉以轻心的,彼时,我笑嘻嘻地站在军的面前告诉他我没通过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说,木。单单的一个字,我竟突然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看着他,怎样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本佯作的欢笑也彻底溃塌,以至于十月底再次参加考试的时候,什么话也不和他说,全神贯注地练习,信心十足地考试,等到驾驶证终于拿到了手,再走到了他的面前,利落地问:车子停在哪里?
不管他是怎样的神情,我直接开了车子出去。一个月的时间就委屈在那个“木”字上,如何也要发泄一下,如何也要让他知道我是否真的那么木木的,是否真的像傻瓜一样。
他脸色发白地站在停车点,看着我慢慢停下,稳妥与熟练,全在他意料之外。而我,只对着他扮鬼脸,气呼呼地拒绝和他说话。看他如置云雾,才哈哈笑开。
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写字了,一壶茶,一段音乐,与那些紧张的练习与考试时光再无牵连。
不说。不说。这属于十月的抑郁。
(3)
母亲在清晨5点多给我来电话:别吃早饭,我给你送来。还未来得及回话,那头已经挂了电话,我迷迷糊糊,有些意外,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间想起,竟是我的生日。
十月的阳光浅淡,晨的风微凉,再也睡不着,起床,喊苏苏,在梳妆台前仔细打量自己,眼角的细纹,眉间的倦怠,以及脸上的沧桑。叹。人生不过百年,最快的是光阴,瞬间我已走了大半,我的忽视,是怎样的疏离,母亲的记得,又是怎样的疼惜?
面条。鸡蛋。母亲笑着的脸。三十里外赶来的步履匆匆。我有些夸张地说话,大声地笑,吃着,看着,这个我熟悉入髓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如此苍老?她的鬓斑斑白白,她的脸沟壑丛生,她的手经络分明,她的背开始微驼……我的心瞬间疼痛起来,她和我走过的是怎样的岁月?我竟怎么也记不起她曾经年轻的脸?而她,为什么什么都记得,包括我的生日?包括我出生的那一瞬间?
军将车子停在门口,走进来只对我说,走,出去走走。母亲前脚走,军后脚就到了,他不由分说安排了工作,便让我和他上车去,有些意外,有些小惊喜,不管是怎样的安排,我就这样安心地随他去。直到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他早已经安排好,古田山庄,廿八都,两天一夜的旅行,从原始森林的纯净悠远,到千年古镇的朴实安和,曾经喧嚣的心情瞬间宁静下来。这个日子竟如此不一样,感动和满足,欢笑与懂得,充满着行程的始终,风景也开始分外明媚。
总会有这样让人深深感动的时候的,回家,坐下来,用手机打开论坛,梅深情的情书,陌诗意的祝福,风景美丽的音画,以及海校和深厚的记得,它们都让我的眼光如何也无法转移,一字一句地看,一幕一幕地想,四年前的初相遇,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欢笑,泪水,艰辛,短暂的别离,温暖的再相逢,这些,一直是我怎样也不会忘记的瞬间。一世一盏灯,一生一琉璃,那些邂逅有多亲暖,那些走过的日子就有多珍贵。谁说虚拟世界里没有友情,我心里最诚挚最动人的友情就在这一米的距离里,我们从未走远,我们就那么深深地陪伴在彼此的生命,不离不弃。
春夏打来电话,习惯地叫着奶奶,我笑。她正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有些嘈杂,话也有些听不清,她问我怎么不给她打电话,怎么不回短信,好不好,忙不忙,工作累不累。我一直笑,说,我在等你的电话啊,你迟早有一天会打来的不是吗?她在那头哇哇大叫,却依旧甜甜地笑着,笑着。其实我知道她一直明白,无论我有着怎样的疏离和懒散,我始终会在原地,始终在彼此的目光里。
陌问:十月快结束了,你的十月呢?
“我的十月如水流逝,抓不住……”,笑着回复。连同写下这些字的时光,它们都是我心动的瞬间,那么真切,那么美好。
(4)
我的十月,真的就这样如水流逝了,我可以抓住它的末梢吗,可以让我如往常般地记录,如往常地安静回忆?
笑。一定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记录,值得我来回忆的。
前天。黄昏相邀去衢州,哪管得了没到六点天色已经暗,我们单纯地只为那传说中的麻辣香锅奔赴而来。走街穿巷,一行人终于坐定,从微辣开始,竟一锅又一锅,中辣,重辣,若不是妹妹已经吃到肚子疼,说不定我还会直接要了一锅变态辣。那场面有多酣畅淋漓呢?笑着,呼着气,喊着辣,连眼泪也开始掉下来,还一个劲地说:不过瘾,不过瘾。
昨天。那顾客简直是胡搅蛮缠,信口说着一些怎样也无法容忍的话,我却不能拉下脸来,只笑着摇头退到一边,让雨寻继续和她解释,心情却如何也不能平静,暗自生气,以及郁闷。胡乱按着手机,也不知道了按到了哪里,竟一不小心清空了电话簿,删去了所有的电话号码。那一刹那,仿佛连所有的心情也被清空了,只呆呆地坐着,脸色苍白。外甥女走过来,说,笨,去网上营业厅查询通话记录啊,联系过的号码都可以找到。可是我白天哪有时间去查询?晚上,就晚上吧。
今天。这么快,就两周年了,十月二十八日。庆典要安排,过程如此琐碎,却又如此让人乐此不疲,从宣传,海报,LED灯,到优惠措施,实施办法,无巨细,无厚薄,一步一步安排,一步一步做,全凭借多年来的经验,雨寻说,幸好你在,我看着她,说,我幸好有你们,一路陪伴,贴心,温暖。
原来真的有许多可以记录的,我的十月。就让我这样细细碎碎写下吧,没有主题,不曾深入,但是我心深深处,曾经的苍白和伤痛,失望和感动,惊慌和温暖,都会因此而柔软明媚起来。
如果你懂,你应该明白,我一直以静寂的姿态,站在原地,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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