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的虾和小白鱼

     夏天暴晒，冬天嘎冷，是街市上摆摊的小贩对这个行当的自嘲与无奈。若在从前，还会加上被管理人员驱赶、“打游击”之难。天热天冷之外，还有起早贪黑满忙到辛苦。上货赶早市出摊，早市撤市之后，再把剩下的货拉到街头巷尾继续售卖，直到天色向晚，市井阑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唠扯起来，说者叹息，听者动容。说者听者，不约而同地感慨：挣这俩钱儿，真是辛苦啊，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咋干上这一行的呢？www.5a.net

     没啥干的呀，也不是没啥干的，是不会干别的呀！谁叫自己不好好念书呢，那时候就是贪玩就是不乐意念书父母一叫念书简直就像要杀了自己似的把父母气得没着没落的长大了知道了后悔了也晚了。父母老了，不能总靠父母，总得自己出来干活养家餬口！

    世上的劳碌辛苦总得有人吃。上来一阵儿这么想，也就自己说服自己了。人比人得活着。现在活得不好，不能叫下一代活得还不好，总跟孩子说自己的现在，教育孩子努力好好学习别像爸妈似的。

     有这样的认识就好。其实，人这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有人这么活，有人那么活。

    话是这么说，道儿不能这么走。自己这么辈子没啥指望了，但孩子不能再这样走下去！

    这是我在于家沟街市上行走，偶尔跟小商小贩唠嗑，听到的和说的最多的话。

    他摆的摊子，就挨着超市门前摆出来的冻鸡冻鱼旁边。冻鸡冻鱼那边，是个卖干调的。

      不知道超市从哪儿进来的这么多冻鸡，在外面摆几天了。鸡光子一大堆支楞八翘，诱人不叫诱人，反正看上去有点儿替鸡们难过，这死相难看，卖相也不好看，鸡光子上面落了层白霜，叫人瞅着心里发冷。冻鸡跟冻鱼比较，冻鱼似乎好些，人工打捞上来，鱼儿离开了水，管它咸水淡水，反正没水了就死了，结束一生畅游的日子，被装箱打包运到这街市上来，明码标价：鲅鱼 5.99元，鳕鱼7.9 元，带鱼12.8元。

     和鲅鱼、带鱼相比，鳕鱼似乎很惨，全都被砍掉脑袋，身首异处。摆在摊床上，一律断头朝外，只见鱼身不见鱼头，这样子惨不忍睹是吧，却也壮烈得令人想起旧时江湖汉子爱说的那句话：砍头只当风吹帽，掉脑袋不过碗大的疤儿。

    请原谅这么写冻鸡，又这么写鳕鱼！我若做超市伙计这么写鸡鱼卖鸡鱼，估计三天都混不过去，用不了半天就得被老板哄撵走人。谁还买这里的冻鸡呀鳕鱼呀！

     还是说他吧。

    选这么个地方摆摊，是这里、有从对面楼宇之间照射过来的阳光。即使这样，他也说站这一上午快要冻透了。

     看他穿戴的也不少。厚厚的土黄色迷彩棉袄，黑棉裤也厚，高腰黑色雪地靴。想不到除此之外，这样的冬天再穿什么可以保暖了。可他还是说冷，冻透了。

    他也卖的是水货，大半红色塑料盆虾，泡沫盒子上摆着一小堆小白鱼。他说虾和小白鱼都是水库养的，和黑水泡子里养的不一样，看看这虾这小白鱼身子是不是透亮，吃着土腥味少。走过这里的人被他的叫卖声吸引停下来，问问价格又都走了。

    我被他吸引，一帮拉着购物车的老头老太太被他吸引，也是这虾这小白鱼便宜卖了——

    虾，原来一斤27块钱，现在15元一斤。小白鱼就那一堆儿，有个几十条，给20元拿走！

   人们听了，这才驻足，这才蜂拥而至，这才你要一斤我要二斤，七手八脚搬上来地，都说便宜，没这么便宜的了，都要他给拿方便袋。他咧嘴苦笑：自己拿吧，手都冻不好使了。

    这时候一个高个汉子分开众人，说道：我来帮你装虾，大家别抢，一个个来。

   有这高个儿帮忙，虾卖得也快。我赞高个儿做好事儿。高个儿看看我，指指卖鱼虾这人，不掖不掩地说道：这是我妹夫。我家就在这对面楼上住。

    说完指指旁边一栋楼。

    没说妹妹在哪儿。我倒是替高个儿和他想想这妹儿。不过，想也白想，就不想了，改口对这位叫妹夫的说道：这么快卖完了，快回家吧，回家烫壶酒喝热乎热乎身子！

     高个儿听了没说啥。他听了，却露出苦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