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林莽散文诗新作选

时间:2024-04-27 21:24:37 小编 浏览: 古诗 我要投稿

耿林莽散文诗新作选

向西向西

“招魂那天无雨”,海子说。

却有雾。雾裹摄着大地,飘移如山体滑坡。我听见了铜鼓,和唢呐的呜呜。一种声音在唤我。

但是我步履维艰,有雾萦绕,身不由己。

穿过岁月的流沙,尘世嚣嚣。形形色色面具的叠垒似山峰逶迤,遮住了视线。

原始天地的蛮荒,人的目光里野性的温柔,在哪里?

神祇居住的山谷,青烟漂泊的果园,在哪里?

一个声音说:“向西,向西,向西。”

 

雾从坟茔间散开,梦幻迷离。

月光是一泓自由之水,照出了山谷间隐约的门楣。哑声推开它,一股霉气息扑面而至。

月光坐了下来,我也坐了下来。我们相对无言。

 

招魂鼓声已失,唤我的声音依然。

“向西,向西,向西――”

天之涯,海之角,我能往哪里去呢?

 

冥冥中我看见了一方湖泊,湖水荡漾出苍凉的青灰。波涛在撕裂疼痛的伤口。

个人在那里站立。阴郁,阴郁如一座凛然的碑,他身后是遥远的沙丘,野芦苇的叶子正被秋风们剪碎。

什么也没有说,他向我伸出了柔若嫩枝的手。

 

为我招魂的呼唤,便是从这里发出。我认识那含情的手指,和他双目中瓷器的光泽。

 

青岛小景(二章)

 

雾:浮山九点

 

浮山九点,着一浮字,那些峰峦,仿佛就动起来了。

梦境似的白云,飘飘然而至,却又自去了。只留下晃悠悠的浮山:

浮着九点烟。

 

山是野山,没有几棵树。石缝里偷偷长出的蒲公英,纤弱、孤独。

光秃秃的山岭,惟泥土与沙石,和顽固不化,花岗岩的脑壳。

 

淡淡雾,飘荡着白纱巾,羞怯地经过了山的粗脖颈。

一缕,一缕,诱惑在增殖,毛茸茸的拥抱,充满柔情。

雾将山搂在怀中,衔在嘴角。久久地衔着,不肯吐出。

 

但山终于挣脱而出了,喘一口粗气。

不长头发的秃老汉,拒绝爱抚的秃老汉,不过是洗了个不冷不热的喷水浴。

雾已散去,润湿地浮动,欲去还留。

被山截断,剪碎了的雾的残躯,划着逃亡的小舟,潜入山谷去。

谁打捞这些沉船?

 

雨:湛山寺外

 

满山坡的阳光,怎么说撤就撤了?寺庙,殿宇,庭院,骤然间陷落。

脱不掉的黑袈裟,阴沉沉披散。

这时候,雨来了。

 

雨,闪过。锡箔之光如念珠,玻璃的颗粒。

被雨淋湿的鸟声,加重了珠子的分量,渐渐沉重。

簌簌抖动的青色叶子,弹拨着雨。

雨呀雨呀,被弹断了。

闪光的丝弦。

 

我擎一把伞,在寺门外站着。

短墙内,郁郁森森排列着树。一个小和尚,在井栏边打水。

那雨加深了黑,把下午染成黄昏。

雨从站立的瓦楞间哗然而下,如奔马,如瀑布的喧腾。

我擎一把伞,擎不住一天的雨声。

 

在我身边,一座七级浮屠,岸然而立。

琉璃瓦,翼角飞檐,艳艳虹彩已在岁月漫漫中走失。

风来不动,雨来不惊。塔――

像老人,像一尊佛。

安安静静地,不睡也不醒。

 

迷途三章

 

阿炳的阳光

 

从一条小巷到一条小巷,青烟在弥散,

蝙蝠的翅膀织就的黄昏,罩住了盲人之眼,便不再动了。

一只虫子醒来,一根树枝睡去,日与夜轮换。不动的是那些巷子,冷冰冰缠在你脚上,甩也甩不脱。

嗓子喊哑了,无一扇门为你打开。

于是你拉响了江南丝竹,

一张网颤颤而动,飘到了泉水的边上。

看不见的水之波,漂浮而来,又从容退却。

银光闪闪地掠过。礁石因抚摸而疼痛,

惨然的一笑。

月光,阿炳的月光,在静静地流,

吴刚的斧子,砍在桂树的枝上,伤痕还不曾愈合。

思乡弱女子,脚步幽幽地,走来。

影子徜徉,如雨,如梦,如一声叹息。

 

迷 途

 

羊吃草。草柔羊也柔。

你听那叫声:“咩-咩”,悲凄而惶惑。

面孔是瘦削的,三髯之须飘飘,有一点儒者之风。柔顺,一只头羊领先,众羊自动相随,牧笛一吹,不论山谷、水流、羊齿草铺就的小径,还是通往城关的大路,羊们会争先恐后地奔赴。

耿林莽散文诗新作选

 

未读过诗书,却也知“子曰”的经典。一路上肃然无哗,从不交头接耳,妄论是非。屠宰场铁门大开,羊们一只跟一只,战战兢兢,鱼贯而入。

引颈就屠时,低头。“有罪”不敢抬也,那求饶的羊,则弯下前腿,跪在执刀屠工的面前……

这时,悬有“天天活羊”广告牌的羊肉馆内,生意兴隆。两位身着古典袍服的儒者谈兴正浓。题目叫“羊的文明”。

一位说:“羊的美德一言以蔽之,顺从。”

“对,顺从。”另一位喝得浑身冒汗,一脸赤红:“这汤真好,原汁原味!”再来一碗!

 

古屋遗梦

 

紫烟缭绕,梦境在回旋。

一个人走出,又一个人走出,古屋的门总是开着。

迎亲的唢呐和送亲的唢呐,为同一个人所奏。而今,他手指痉挛,嘴唇已干。悬在檐角的红灯笼,已早不见了。

一束紫藤萝,弯弯曲曲,枯枝倒悬于空。能抓住点什么呢?高大的门楼依然巍峨。斑斑驳驳的墙孔,被青苔弥满。脱落的砖齿痕之间,虫子们进进出出。

瓦屋的斜坡,谁的手搬动?一叠叠缺角的嘴唇已无法合拢。

古屋的座钟停在午夜零点,老人的鼾声嘎然而断。

导演喊一声:“停!”一切便停了。

高大的门楼依然巍峨,屋顶的灰翼倦然而卧,像泊在岸边的船,像始祖鸟,像黑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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