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每个女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回忆。性格造就命运,不同爱情观,书写着不同的爱情结局。从别人的故事里体会人生,或悲或喜……
卫黎黎到我们车间来报到时,我正坐在维修工区的木桌旁,用计算器给工人师傅们算工资。
刷一平方米油漆,需要多少时间换多少工资;更换一个电机,得用时多少折算几元钱。
九十年代中期,整个车间都没有一台电脑。工人师傅们的工资,就是这样一毛钱一毛钱算来出的。
那时候,我刚刚结束一年的实习期,定职不到一个月。工资从二百,涨到五百六十元,有种苦日子熬到头的兴奋感。
那天,卫黎黎穿了一条暗红的大长裙。梳着齐耳短发,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涂了红嘴唇,唇线是黑色的,显然是经过精心的打扮。
她有点害羞和胆怯地跟在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孩身后,那个男孩走路像一阵风。自信的样子,像是上级派下来的视察领导。
男孩领着卫黎黎,来到紧挨着我们工区的车间办公室。他很有礼貌地说:这是我女朋友,请领导多多照顾。
车间主任让卫黎黎先回去准备行李,收拾收拾宿舍,第二天再来上班。
卫黎黎是我的大福星,在她分到我们车间之前,单位没有宿舍,我借住在表姐家里。
虽然表姐对我很客气,但天生敏感的性格,让我有种寄人篱下的不好感觉。
我做梦都想搬出去,怎奈200元的实习工资,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我没有多余的钱,出去租房子住。
借着卫黎黎的光,在她报到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搬进了新宿舍。
我以东道主的身份,请卫黎黎和她男朋友,在宿舍附近的“阳光小吃部”点了四个菜,小饮小酌了一番。
卫黎黎男朋友姓贺,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叫贺金钱。
按照今天的说法,卫黎黎和她男朋友应该属于早恋。
初中一毕业,考到同一所中专念书时,两人就好上了。
4年中专生活,两人不仅寒暑假同来同往,学校里更是形影不离,是同学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
贺金钱对卫黎黎特别好,只要卫黎黎喜欢的东西,不吃不喝也会满足她。
两人来自同一个贫困乡,同一所初中。这4年中专,两个家庭如出一辙地倾尽所有,借了外债。
终于等到毕业,卫黎黎和我一样分配在后勤部门搞维修。高高大大,帅气十足的贺金钱,分到了客运段当列车员。
我们都不用伸手给父母要钱,不用为每年四五百元的学费发愁了。
贺金钱跑的是进京的一趟特快列车,朝发夕至。所有列车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过五关斩六将,并且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虽然跑车走班很辛苦,但只要一休息,贺金钱就到宿舍看望卫黎黎。
给她买好吃的水果和零食,有时还给卫黎黎洗厚厚的牛仔裤,带她到小饭店改善伙食。
贺金钱实习工资比卫黎黎高一倍,能有四百块。这些钱几乎全花在卫黎黎身上,自己却省吃俭用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卫黎黎与男朋友,总爱在宿舍里卿卿我我黏黏糊糊。自从我半真半假,当着他俩的面,警告说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女的感受后,贺金钱与卫黎黎就把约会地点转移到离宿舍不远的车站候车室里。
候车室很旧很小,石头房子木头凳子。但并不妨碍,两个青年男女谈情说爱。
在卫黎黎来到我们分段半年后,一个叫孙雪的女孩,从外面调到我们车间。
她长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长发披肩,模特身材。说话细声细语不紧不慢,特别温柔。
从此,卫黎黎男朋友来找她的日子,我再也不觉得孤单了。
我和孙雪,天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洗澡,好的就像一个人。
我问孙雪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孙雪眼睛都不眨地说,就找贺金钱那样的。
高高帅帅是次要,关键是对女朋友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且上进心十足,实习刚结束就当上了列车长,前途无量。
我的想法和孙雪不一样,贺金钱是很好,可是他家太穷了。
按照他和卫黎黎两个人的工资,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在城里买上房子。
贺金钱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家里那几亩田地,除去成本开销,几乎所剩无几,负担太重。
我也是农村考出来的孩子,知道父母的辛苦。所以我告诉孙雪,自己想找一个有钱人。或者有大学文凭的潜力股,若是二者兼顾更是求之不得。
车间已经好多年没分配毕业生了,我和卫黎黎、孙雪的到来给毫无生机的工区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那段日子,为我和孙雪找对象成了工区大哥大姐们最关心的话题。
维修工区的娜英大姐,首先给我介绍了一个,做五金生意的年轻小老板杜英俊,说是家里特别特别有钱。
在BP机还没普及的当时,他已经手握大哥大,腰别汉显BP机。骑着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指挥着好几个五金连锁店了。
我很在乎这个相亲对象,虽然他个子只有一米六,腰围能有三尺五,但五官还算端正。主要是他有大款的气质,我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爱上了他。
我把他带到宿舍,介绍给卫黎黎和孙雪认识。她俩看着杜英俊,竟然当着人家的面说根本配不上我。
我当时特别生气,认为她俩一定是羡慕嫉妒我。
杜英俊很阔绰,带着我们3个人到市内最好的三星级饭店,大吃特吃了一顿,给我挣到了足够的面子。
我以为爱情的样子,一定很美很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杜英俊约会,我都觉得特别不自在。
虽然杜英俊外表不如我,但每次约会他都好像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我却像一个丑小鸭。
我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和敏感,我差哪儿啊差哪儿啊。可是无论如何,都觉得是自己高攀了杜英俊。
不温不火相处一段时间后,杜英俊提议到我老家拜访一下我父母。趁着“五一”劳动节放假,杜英俊买好了礼物和我一起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后来我非常后悔,选择在“五一”劳动节那天,带杜英俊坐火车回家。
当时火车站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
从小到大,只在这座城市转悠,很少坐火车的杜英俊,被当时那阵势吓坏了。
他手提着兜子,像个无头苍蝇,不知往哪里走。
可是我有经验啊,这点小阵势和我见过的大世面,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我在南方读了四年书,每年寒暑假,经过首都北京,然后穿过黄河与长江,火车一坐就是三天两夜。
爬车窗睡过道,逼急眼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淑女风范。
那时候,每到春运,火车上的人多到连厕所里都能挤七八个。
四年惊心动魄的寒暑假往返,让我闭上眼睛就后怕。追着火车跑的镜头,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仍然累累在目,但也给我积累了丰富的乘车经验。
我拉着杜英俊的手,使出全身力气往车门处钻,后面旅客使劲往前涌。
呼声喊声骂人声嘈杂一片,我俩好像被架空似的给挤上了车。
车门锁上的那一刹,我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火车只坐两站地,我很有经验地拽着杜英俊在车门处站着。
旅客脸冲着脸背靠着背,空气很不好,我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尽管如此,我仍然像个勇士一般,尽量给杜英俊多留点位置。
我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小板凳,给杜英俊坐。杜英俊眉头皱得很厉害,嘴里不停嘟囔着,非常不耐烦。
一路上我和杜英俊没有说一句话,杜英俊满脸都是汗,衣服也湿透了。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觉得实在对不起,这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大少爷。
一个半小时后我和杜英俊下了火车,杜英俊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杜英俊,到我家里的小客车只有一趟,我们得到长途客运站等一等。
当我和杜英俊坐上小客车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小客车上同样坐满了人。
离开客运站以后,为了多赚钱,司机又在中途拉了10几个人上车。
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小客车卷起的尘土一路飞扬。不敢开窗,车内空气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小客车颠颠簸簸快要翻了,我的心一直在嗓眼里提着。
杜英俊吐了,他说自己的胃,翻江倒海像虫子撕咬一般难受。
知道下了汽车,还要步行两公里路才能到我家时。杜英俊有些恼火:“这真是个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
那一刻我觉得杜英俊的嘴脸很丑陋,我生在那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和乡亲。
我从小就知道家乡穷,但我仍然爱着这里的一切。
知道杜英俊来,父亲母亲早早开始收拾家准备饭菜,但无论怎么收拾都掩饰不了家中的寒酸。
知道我带了一个城里男朋友回家,邻居大婶大妈大嫂,都找借口来我家串门。
她们很大声地讲话,眼睛不停地观察杜英俊。
杜英俊特别不地道,只和我父母打了声招呼,就低着头不再说话,一桌子饭菜也没有动一口。
杜英俊没有在我家里多停留,傍晚时分非说要回城里谈笔大买卖。
当杜英俊头也不回,走出我家整齐的篱笆院时,我就知道他从此不会再来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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